第220章

  答曰:【此信信封上有一团油渍,是奴当日收到时未净手不小心留下的,因此还被太后狠狠责罚,是以印象深刻。】
  “你也算是个有心人。”雍盛不忘肯定她,“若真如这信上的诗所言,去年今日,也就是元诏六年十月十五,他二人应是见过一面。”
  蒲唯儿一愣,忽然反应剧烈地摇起头来。
  林辕随即大声道:“绝不可能,元诏六年十月十五,是先帝在西岭秋狩的日子,当时济北王亦在,而陪驾的妃嫔只有当时的皇后与王贵妃,并没有董淑妃。”
  雍盛看向蒲满儿,蒲唯儿亦点头。
  “哦?”雍盛疑惑道,“西岭狩场距皇宫甚远,就是快马加鞭,也需三四日,两人既不在一处,便断断见不上了,那济北王信中见的是何人?”
  殿中一片死寂。
  敬王后知后觉惊讶道:“圣上的意思是,与济北王私通的另有其人?”
  “敬王殿下。”范臻劝道,“此间闹剧能否就此收场了?再追究下去,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可这分明就是元德太后的笔迹。”敬王仍旧不依不饶,难道元德太后为了掩护某人,特地将这些书信誊抄一遍?”
  雍盛转身,含笑望着他。
  敬王被自己或许歪打正着的猜测惊吓到,后背登时冒出冷汗,若元德太后要护某人,那人就只能是……
  变起仓猝,恭亲王也意识到什么,脑袋里嗡地一下如遭雷劈。
  殿里变得乱糟糟一片,雍盛抬手往下压了压,撩袍重新走向高台:“殿上难得如此热闹,太师,你也难得上朝,今日来都来了,为何一言不发?”
  皇帝突如其来的点名,令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前排谢衡身上。
  谢衡从容不迫道:“都是些无稽之谈,臣没有什么可说的。”
  “朕倒以为,你要说的话,可还有很多呢,现在不说,往后可就难说了。”雍盛意有所指,拍了拍手。
  霎时间,两队披坚执锐的金羽卫有条不紊地自两侧冲到殿门前,黑鸦鸦一字排开,直如一堵铁墙一般,严密得连似风都透不进来。
  殿中群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煞气袭面,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出现了轻微的骚乱。
  “朕敢说,今日的大议若不是在这明雍殿,而是在宗人府,朕如今已然身首异处。”雍盛声调不高,但说出的话却耸人听闻,所有人都在凝神谛听,不敢有丝毫松懈,“殿前司,侍卫司,永安军,哪个不是骑在墙上观望?擎等着看呐,一旦今日确认朕非先帝血脉,就一窝蜂冲上来将朕拉下龙椅,再扒去朕的龙袍,罢免朕!是也不是?”
  “臣不敢!”
  “微臣不敢!”
  “臣万万不敢!”
  殿前司都指挥使、侍卫司都指挥使与镇南王匆忙跪下。
  他三人看清形势,并不做任何申辩。
  雍盛又看向雍峤,扯开一个堪称残酷的笑来:“九皇叔,眼下闹成这幅样子可在你的意料之中?”
  永远儒雅得体的恭亲王又惊又怒,牙齿咬着下嘴唇,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道:“臣,臣不知圣上为何如此相问,大议乃祖宗之制,臣助敬王召集宗亲亦是职责所在……”
  “那你暗中勾连朝中武将,欺上瞒下,收买人心,亦是职责所在?”
  恭王双膝一软,心中斗志已溃,但仍强撑着梗起脖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非就是一条命,圣上想拿,拿去就是。”
  “朕要你的命何用?朕也并非那等滥杀嗜杀的主。”雍盛俯视百官,语气沉重,“朕即位之初,尚在幼冲,常见有识之士永堕青云之志,见奸邪宵小将朝廷搅弄得乌烟瘴气,见谗佞横行,忠臣蒙难,百姓受苦,朕痛心疾首,常因无能无力无法而恼怒愤恨,也常心生怯懦,不愿,也不敢坐上这把龙椅。但朕不得不坐,因为朕若不坐,昔年忠臣的冤屈就无法洗刷,奸贼则永远逍遥法外,所以朕咬牙挺着,一直挺到今日。你们不是有人证吗?朕也有。怀禄,传威远侯。”
  第101章
  金羽卫让出一条通道, 一名身着紫色官服的青年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踏入殿中。
  他身形颀长,气质出众, 容貌因过于俊美而引起殿中嘈杂的议论,无人能将其与赫赫有名的威远侯划上等号,因为比起杀人如麻勇猛剽悍的将帅, 此人更像是位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
  戚寒野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撩袍行礼:“臣祁昭, 叩见陛下。”
  满殿文武审视着他, 他眼里却只有龙椅上的天子,如若视线有热度有力度, 那他须花费很大的力气, 才能将自己的贪婪与热切从眼中剥离, 好让自己的视线不至于烫到或施加给那人明显的压力。
  那一刻,他惊觉自己的思念竟如此浓烈。
  双膝尚未跪到实处, 雍盛即大袖一挥:“平身吧, 你截获的人在何处?”
  戚寒野垂眸:“就在殿外。”
  “传。”
  众人于是又都扭头望向门口, 这次进来的却是熟面孔,人一露面, 满殿就炸开了锅, 骂声不绝。
  雍盛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底下那人行动迟缓地行完大礼,他实在不愿多费口舌, 懒懒问:“向执, 你可知罪?”
  向执灰败的脸上净是绝望与麻木,空洞的眼神只有在触及戚寒野的身影时才会有一丝鲜活的恐惧,俯首道:“臣罪恶滔天, 合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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