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官员被误伤,如御史汪实乱中被砍了一刀,险些失了右臂。还有些官员回去后就发起高烧,换了惊风症。对以上官员与士兵,还请圣上下旨抚恤,以示宽仁。”
  雍盛半躺在屏风后的榻上,一一听取汇报后,做出相应的裁决。
  从始至终,威远侯都没吭过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遂点名提问:“祁昭,你可知赤笠军的来头?”
  戚寒野规规矩矩地回说不知。
  “听闻其首领是两位女子,一文一武,很有几分本事。”范臻横插一杠,帮他作答。
  “哦?”雍盛来了兴致,“你见过?”
  “因缘际会曾有过一面之缘。”范臻道,“只是此二人脸上皆覆面具,臣并未有幸见到庐山真面目。”
  “如此也算打过交道,这件事便交给你吧,你去传达朕的旨意,就说朕想见她们一面,当面表达朝廷的谢意。”
  “臣遵旨。”
  “好了,今日就先议到此处,谢衡等人着大理寺查清了当年戚氏的冤案再行处置,祁昭留下,其余都先散了吧。”
  皇帝嗓音中透出乏意,阁员们纷纷告退,鱼贯而出。
  戚寒野则孤零零立在原处等了一阵,久未听召唤,便兀自抬脚绕过屏风,抬眼就见雍盛散漫地歪在躺椅里,怀里抱着个暖炉,正好整以暇地觑着他。
  “朕刚还在想,你能乖乖地在那儿站上多久?一炷香?还是半炷香?”雍盛睨向案上燃着的香,那香不过刚烧了个头。
  “圣上想试探什么?”戚寒野问。
  “试探你有多少身为人臣的觉悟。”
  “那圣上试探出结果了吗?”
  雍盛指了指那根香,让他意会,似笑非笑道:“换做旁人,这般自作主张,不听话,朕会忌惮他,然后找个理由杀了他。”
  戚寒野挑眉,坦荡地道:“我的命本就是你的,你若想要,随时随地都可以取走,不用找什么理由。”
  雍盛幽幽地盯着他,似在揣度他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戚寒野顶着他审视的目光,朝他一步步走近。
  雍盛倏地岔开话题:“今日起,赐你上书房行走,你就在御前听差,时时刻刻与朕寸步不离,可愿意?”
  戚寒野停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是在奖励他?
  正疑惑,又听雍盛道:“这几日积压的奏折都快堆成山了,朕有伤在身,不能太过操劳,你先帮朕都批了。对了,在此之前朕还是得确认一下,因从来也没见你写过只言片语,前些时连谢恩折子都要人代写,你……该不会有些识字方面的隐疾吧?”
  第103章
  戚寒野沉默。
  重逢后, 他从未在雍盛面前展露过笔墨,就是因为他深知雍盛对他的字迹有多熟悉。
  当年他假幕七之手呈送的百官裙带关系名录,在故意用左手遮掩的情况下都被轻松认出, 可见他这手字定是有什么他自己难以觉察的特点与破绽。
  如今雍盛话里话外逼着他御前挥墨,显然是在试探与验证。
  只不知他究竟疑心多少。
  那日自己表露心迹,他看起来也并不如何意外。
  虽不意外, 但是抗拒。
  虽抗拒,但有意无意中放任纵容, 并未彻底做绝。
  戚寒野一时摸不准皇帝的心思, 眼下奏折无论如何是要帮着批的,雍盛的伤势不允许他一醒来就马不停蹄地负担起如此繁重的政务, 不识字显然说不过去, 只得道:“臣这手字颇为潦草, 难登大雅之堂,所以耻于在人前卖弄。”
  “不要紧, 多练练就好了。”雍盛满不在意地道, “朕以前的字也非常……独特, 如今已被驯化得泯然众人了,可见写得多了, 自然而然就丧失本性, 合起他人眼缘了。”
  丑叫独特,规整叫泯然众人。
  戚寒野苦笑。
  接下来的几日,威远侯每每清晨即动身入宫, 在上书房批奏折批到宫门落钥方回, 宵衣旰食,兢兢业业。
  短短时间内,他模仿雍盛笔迹故意写残写丑的字, 比他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历任西席若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学生堕落至此,恐怕会被气得从坟里跳出来唾面怒斥。
  “西南苗人挑衅,永安军已奉诏前往威慑,虽已叮嘱镇南王应尽量避免正面接仗,但苗人性烈多诈,恐怕……圣上?”戚寒野一扭头,见雍盛自顾自倒腾着竹条扎风筝,完全没听进他的话,不由得哽了一下,放下奏折,“要臣帮忙吗?”
  “啊,不用。”雍盛头也不抬地摆手,大冬天的,他扎个风筝还扎出了满脑门的汗,“朕亲手给阿鸢扎风筝,要的就是这份亲力亲为的诚心,怎能假手于他人?你专心批你的奏折,余事莫管。”
  戚寒野笑道:“传闻不虚,圣上当真无比宠爱公主殿下。”
  “那是自然,朕是她爹,不宠她宠谁?”雍盛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睨了他一眼,顺带着损了一嘴,“唉,你一个光棍儿,不懂。”
  他耗时两日千辛万苦搭好的架子,歪歪扭扭,实在不堪入目,于是又在这并不喜人的成果上缝缝补补,试图屎上雕花。
  戚寒野闭了闭眼睛,掩去眼底那一丝莫名的妒意:“圣上既喜爱孩子,何不要几个亲生的骨肉?朝臣们不断上疏要为圣上选妃,充实后宫,以期皇嗣,内阁将这些劄子不做筛选,有一份是一份全都呈送上来,想必也是意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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