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谢陵原本对这个说法存有一定怀疑,现在顾夫人开宗明义,他也就放心的与齐昭昀谈论起对策来。
三人密谈之后,又于各方会谈,之后的事顾夫人就没有参加了。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而是命斥候带着自己私下进入巫国活动过的地界,寻找她们的踪迹。她到底要寻找什么,齐昭昀和谢陵都不知道,不过也由着她找了。
谢陵对她的不信任起源于她的宫眷身份,倒不是对巫女有什么偏见,自从见过她劲装出行的模样,也就默不作声的多派了两对护卫,不再管了。
过了没有几天,她回来建议谢陵和齐昭昀先疏散城中民众,再转移官署。
“我知道齐大人年轻的时候,曾经训练过一群号称水鬼,能够在水下潜伏数个时辰的善水者,这是真的么?”她这样问。
齐昭昀承认了:“确实,这支水鬼如今应该在谢大人手中。”
他看向谢陵。
谢陵并不知道顾夫人到底要做什么,眼带疑惑,默不作声,显然不愿意轻易交出水鬼这支奇兵。
赵朔说他性子刚直倔强,颇有曹禤之风,看来是说对了。曹禤之风可不仅仅是性子刚直不好说话,还有精通数算,开源节流维持民生,恢复地方。谢陵虽然不是曹禤的弟子,但也与他在许多事情上持相同态度。
顾璇玑显然并不在乎他的态度,而是径直说:“此事不妙,或许战端一触即发。倘若巫国要速战速决,攻占城池,二位以为他们会怎么做?”
这一点齐昭昀是有经验的,所以他先说:“在地面上,巫女奴役当地所有土著男子,用他们训练大象,作为第一次冲击,象群踩踏伤人,一般骑兵根本无力抵抗,且弓箭的杀伤力也不够强,最好的办法是以火对敌,但此地气候潮湿多雨,火攻并非每一次都能奏效。第二次攻击她们会组成竹盾阵型放箭。这一点夫人是知道的,巫国缺少矿产,箭阵本身其实并不厉害,但附着其上的符咒狠毒,极难抵御。第三次她们就能逼近城门,但人数没有先前那么多,大象也所剩无几,靠这些攻城尚且不够,她们还会以贵族巫女组成登城队……”
“巫国的巫女,到底是怎么一种巫,夫人是很清楚的,她们血统越精纯,越不惧普通刀剑,攀登城墙也比普通人更快,登上墙头之后冲杀,就大势已去。我所知道的历次城破过程,大致都是这样。要和她们对抗,只有以尸山血海,一步不退的决心,和数倍于敌人的人数,才能赢。”
这些问题,顾璇玑确实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一直以来,在巫女面前都有一条天梯,顺着这条天梯走,就能寻得世间一切真理与法门,但代价是焚烧自己,如同焚烧照亮长夜的火把。这是追寻真理的代价,也是死后升天的捷径。
从小被带进祭宫在对诸神的崇拜之中长大的女孩们往往生活中孤独寂寞,只有这么一条路算是慰藉,在这件事上相当执迷,即使后来有了情人,也往往不能真正成双,枯萎在祭宫里,因此越发执念,一定要登入那扇门。
但天梯并非只能向上,实际上往下堕落只会更简单,想要变成怪物,远比成为神明容易。
红尘之间诱惑万千,巫女自然也会不舍,由此产生贪欲,进而穷尽生命寻求能够暂留的办法,就更是古已有之的事。这种办法早就被实践过,无非是吸取别人的生命。
接着就会继续往下堕落,成为魔物。低等的巫女甚至维持不住人的模样,转化为鬼怪,狰狞凶猛,也就彻底脱离祭宫,而成了罪孽。有些甚至死了还不得安息,鬼魂作祟,四处为乱。
就说巫国如今的情况,遍地都是这样的东西。
至于灵力充沛精纯的巫女,或许能避免撕毁人的皮囊,但容貌一定会发生变异,齐昭昀亲眼见过的十巫之一那延就是如此,她的一双金色瞳孔,就透露了某种征兆。
十巫号称接近神明,与天同寿,其实远没有那么厉害,只是靠着精纯灵力更好的吸收吞噬的人命,还能维持面貌不败坏而已,就僭越自称为神。
这些堕落者,同样经历肉体上的痛苦,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警告,不可以再向前了。
但从未有人听从,即使忍受极大痛苦,皮肤撕裂变成魔物,也无法停止杀害人命,堕落入地狱的脚步。
她们在巫国境内屠杀土著男女,将女人当做奴婢,将男人当做种子,使他们负担苦役,毫无保障,缺衣少食,甚至在战时被驱策,如同羊羔牛马,走在最前面抵挡骑兵冲击。
这些人原本都是吃过苦的人,当年祭宫远不如现在,皇室欺压过甚,每个巫女都有一部血泪斑斑的苦难史,但现在她们叛逃之后,反而报复式奴役欺压别人……
顾璇玑知道这些,比别人都多。
她只点了点头:“这些水鬼,应该熟悉当地水网,能够顺着河流洑水到极远的地方,既然如此,就请谢大人派人去看看,河流上游,是否有红色的污水和尸首,这就够了。倘若确实如此,就请诸位做好开战的准备吧。”
看来这些日子她四处探查,确实得到了一些结论。谢陵知道自己如果穷根究底,其实是弄不明白巫女那一套巫术到底如何施展的,但毕竟不能顾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于是仍然问了一句:“如果有,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答案齐昭昀知道:“巫女画符,用的是朱砂,但巫国那一群不同,他们用的是人血混合朱砂。为了开展所做的准备,所需符咒不是小数,一定杀了不少人,又用了不少朱砂。污水倾倒在河里,尸首也会顺水漂下,看一看就知道了。不过从前,水鬼不做这样的事,是因为当时双方交战,巫国境内戒备森严,不容易潜入探寻蛛丝马迹,试了几次之后伤亡过大,就没有再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