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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慕习性子孤高,比护着他身体不受伤害更难的,是护着他那点坚持不肯放的自尊。
  回府的时候,背上的鲜血已经浸透衣衫,下人们忙作一团,大夫看见皮开肉绽的伤口时,忍不住责怪了两句,新伤旧伤盘亘在皮肉上,甚至有些骇人。
  慕习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创药洒在伤口时,梁元劭虽一声不吭,但额前鬓角全是汗珠,在他告诫自己不要去管以前,他已经携起袖子轻拭了汗珠,梁元劭则在众目睽睽下顺势便牵住了他的手。
  直到深夜,一切收拾妥当,众人退下。烛火摇曳,室内昏黄。
  梁元劭半裸上身正坐在榻边,绷带从左肩绕至脊背腋下,随着呼吸起伏,能看见精壮的胸腹肌肉轮廓,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置,对慕习说,“过来,坐这。”
  慕习没动,说“时辰不早了,世子爷还是早点休息吧。”
  “那我抱你过来?”梁元劭剑眉横挑,作势要起身。
  慕习挪了脚步,“我过来便是。”
  “今晚可受了惊吓?”梁元劭轻轻抚了抚慕习脑后。
  慕习摇摇头,又不动声色地微微避开梁元劭掌心,然后沉吟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梁元明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梁元劭指尖在半空僵了一下,但片刻收回了。
  他顺着慕习的话,“一来我们互有把柄,他只不过料定我们谁也不敢将事闹大,铤而走险弥补些前日的损失,二来就不好说了,他或备有后手或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你是说,也许皇上的身体……”
  “难说,看皇上对此事作何反应吧”
  慕习冷淡又不无讽刺地笑了下,“我们这位陛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怕是要疑心地睡不着觉了吧。”
  再通透的人,家破人亡的恨也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梁元劭看着慕习眼中寒光,想伸手轻抚他的脊背,但转念想到刚才的躲避,便只能作罢。
  慕习接着说,“无论如何,此时就引得瞩目和疑虑,实在为时过早了,不是好事。”
  梁元劭垂眸思索,波谲云诡,世事变幻,人人皆以为能做得了执棋者,实则能顺势而为已是不易。
  “世子近些日子还是谨慎收敛的好,局势不明,虽说小心为上,但也不必太过忧心,起码梁元明与陛下之间的嫌隙是做实了的。”慕习轻轻说道。
  他知道梁元劭身上担子,他想宽慰想疏解,但这是他为人臣子能做的最多的了,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不知什么身份,做些意味不明的事了。
  “明天开始,顾叔会跟着你,他是父王心腹,以一敌百,这样我放心些。”梁元劭说。
  “这样太劳动顾大人了,澄良担当不起,换几个将士就足够了。”
  梁元劭越是这样对他好,他越是不知所措,他避而不看梁元劭的神情,才能不动摇心里想的。
  “他们若是将你抓了去,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梁元劭喃喃道。
  慕习微微攥着袖口,嘴唇颤动,他想说世子爷别再说笑了。
  但水激酒杯的清脆声先响起,他扭头看,梁元劭已给自己斟了一杯。
  慕习赶忙开口拦他,“你重伤未愈,不宜饮酒。”
  梁元劭怔愣了一下,如今听到点稀薄的关心,他都这样高兴,然后真的放下了酒杯,笑笑道,“听你的。”
  夜已深了,子时更声响起,慕习敛了袍子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世子爷没什么吩咐的话,慕习就先退下了。”
  “回来。”梁元劭说,“国事说完了,不说说家事吗?”
  第11章 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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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躲不过。
  慕习恭正道,“世子可是对府上有什么不满意的?”
  梁元劭披了件外袍,走到慕习面前,遮住了明明暗暗的烛火,投射下半人高的阴影,他说,“你知道有个赌局吗?”
  慕习眨眨眼,脸上发热。
  “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啊。”梁元劭声音温柔,循循善诱。
  这赌局慕习很早就知道了,他并不反感,甚至作为结果的暂时的决定方之一,他似乎取得了与梁元劭某种程度的短暂平等,虽然他们的君子协定,梁元劭什么时候打破都可以。
  但如今,这赌局却太暧昧太不合时宜。
  慕习垂下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如蝴蝶不再煽动的翅膀,眸色沉静如水,他说,“不过是下人们胡闹,明日我就重罚他们。”
  梁元劭向前一步逼近了些,慕习就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是因为我父王吗?”梁元劭问。
  “世子是指什么。”慕习侧过头,躲避扫在颊侧的呼吸。
  “我不是木头,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你才变得冷冰冰的。”梁元劭说。
  “我的忠心从未变过,前路如何,我都定将鞠躬尽瘁辅佐世子,达世子之愿,还世间太平”慕习说得很快,像是有早已准备好的草稿。
  “我不是说这些。”
  慕习已没了退路,脚跟磕在了榻边的脚凳上,没站稳,摔坐在榻上。
  梁元劭两手撑在慕习两侧腰际,弓起背弯下身,盯着慕习的瞳孔,问道,“我从前说的你还记得吗?”
  “我怕你不懂,我今日便就再完整地和你说一遍。”
  “我喜欢你,看重你,愿余生相伴,生死相托。”
  梁元劭讲得一字一顿,眸中除了温柔,对着慕习的毫无反应,也多了一丝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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