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但是他不能。
父亲临终时说,难则于乱世中抱守初心,不辱家门,易则还清明于社稷,还安宁于万民。
他事到半途如今又要挑起战火,社稷未清,百姓罹难,他为了一己之私委身梁元劭,更是有辱家门。
他还想……他想看梁元劭正大光明地登上王座,而不是在史书上记下他不光彩的谋逆,他有更简单更万无一失的路,他得领着他,回到他本该的正途上。
他咂掉了唇上的鲜血,坚定地望向梁元劭,然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梁元劭几乎扑上来的。
“我不能走,飞语还在宫里,我要救她。”
“愉妃娘娘会照看她的,她与此事并无干系。”
慕习还是摇了摇头。
梁元劭忽然懂了,他松开慕习,向后退了两步,听见他说,“我对你并无一丝你对我那样的感情,我喜欢女人,梁元劭,抱歉。”
他是看着他说的,神色宁静,亦无躲闪。
梁元劭怔住了,他最害怕听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攥紧了拳头,低沉道,“你胡说。”
“我没有。”
“你在害怕。”梁元劭忽然说道,“你怕什么?”
他叹口气,继续道,“你就是不敢信我。”
慕习沉默。
“你就是懦弱,你不信自己,也不信我。”
梁元劭双目发红,声音低哑,慕习知道,如若此刻,他透漏一丝一毫的喜欢,梁元劭就会像饮鸠止渴一样看见希望,然后发疯般一定会带他走。
所以他咬紧牙关,不管与此同时他看着梁元劭创痛的深情心口一齐发出的绞痛,他说,“我只是不喜欢你,我当你是朋友,是主君,却不是爱人。”
“你可以带我走,可以要我的身体,但我不会喜欢上你,到时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了吗?”
慕习的话宛如利箭,直穿心肺。
梁元劭向后退了几步,靠着树根坐下了,目光颓然,但又不死心地低声道,“若真如你所说,如何解释从前种种。”
慕习欲要张口,却被梁元劭制止了。
他说,“算了,你别说了。”从前他也问过,现在他不想再听到一次,慕习对他的宣判。
日头已经挪正了,梁元劭望见,昙花已经开败了。他五六年的倾慕渴盼,点点滴滴的绸缪,一切都有了结果。
两人都默默不语。慕习背过身去,动作几不可查地抹了下眼角。
郎亭在外侧急的直跺脚,终于见着两人拉远了距离像是说完了话,他远远地喊,“世子爷,该上路了。”
梁元劭愣了一瞬,自嘲地笑道,是该上路了,他让郎亭备马。
他起身走到慕习面前,他除了眼尾有些红,已看不出异样。
梁元劭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在慕习张口前,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听已经听过的。”
慕习颔首垂眸,他闷闷地道,“世子于我,是再造之恩,除了感情我给不了你,剩下你要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包括性命。”
梁元劭挑眉,苦涩地嗤笑一声,“我要你性命做甚。”
慕习喉结滑动,声音略有哽噎,继续道,“愿世子早日得登大位,开太平盛世,为一代圣主。”
“呵……”梁元劭苦笑,然后挟起他的下巴,让他不得不仰起头来,他说,“那我也祝慕大人,鹏程万里权倾朝野。”
他的拇指指腹不轻不重摩挲着慕习的唇瓣,然后问,“你说一切,也包括这里吗?”
慕习没有拒绝。
梁元劭看着他难耐的表情,撂下一句,“你且忍忍吧。”便吻了上去。
他话语里冰冷,但唇舌却温柔,既不强迫他打开牙关,也不凶猛地攻城略地,他任由他不回应,只在他的牙关外,轻柔的吮吸舔舐。
他没想到,这滋味如此消髓噬骨。
他甚至后悔了,不想放手了,他现在就应该立刻将人绑了。
但他感觉到胸口有不轻不重的推力将他向外,他感受到慕习的僵硬。
他不愿意。
他若喜欢女人的话,就算是个如此温柔的吻,生理上并无不适,心理上也膈应的紧吧。
梁元劭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放开他,最后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沉声道,“不要生病,照顾好自己。”
慕习拼尽了全力,才没让泪水涌在眼眶,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是”。
下一瞬,梁元劭便转身走了,他骤然离开,周围变迅速变凉。
慕习依然征愣在原地,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梁元劭吻过的地方,心上的酥麻依然如针扎一般,连绵不断。
他听见梁元劭说,“回王城。”
郎亭似是没反应过来,直言道,“可是世子,咱们本来……”
梁元劭没好气地打断了他,“我说回王城,听不懂吗?”
郎亭立马整备队伍,调转方向,然后梁元劭翻身上了一匹将士的马,他本是坐马车来的。
他说,“你们送慕公子回府。”
之后便扬尘而去,很快在林间路上没了踪影。
36
五月二十,梁元劭于瑄王府大婚。
寅时三刻,慕习就醒了,他合拢了外衫坐在桌前,直坐到日头初升,外头开始有了声响,下人们匆忙的脚步声渐渐传了进来,再接着就是放过了第一轮的喜炮,梁元劭出府迎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