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云修站在一旁不做声,小声嘀咕了一句:“主子和长安现在的关系不是也挺好的吗?”
“好什么?”左清川听到这句话就来气,更是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更是忿忿,“继续拖着,那个小傻子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叶隐你怎么办?”
他知道叶隐不会成为温玄临,但作为过来人,他也心疼毫不知情的叶辞川。
叶隐轻抚着刚脱下来的外披,心中早已有了打算,“我明白,待他凯旋后,我会找他好好聊聊的。”
只是就怕到了那时,他们不再有促膝长谈的机会了。不过也好,或许能就此断了长安的念想。
他是一个不会有未来的人,可长安还可以走得很远。
左清川闻言,关切道:“小长安真要去打战了?你当真舍得?”
以前在穹山上,他们小打小闹的时候,叶隐都要多偏袒叶辞川几分。武林大会上看见叶辞川被巽天宗针对,叶隐豁出去半条命都要给叶辞川报仇。
那架势,恨不得当场把巽天宗给拆了!
现在叶辞川要面对的是战鼓连天的沙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叶隐颔首,眼神褪去了几分温和化为冷静,说道:“不论我舍不舍得,我们都有各自要走的路。”
他亲眼看着长大的长安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了,明白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去做些什么,而叶隐他自己也要走他该走的路了。
江云修这才缓过神来,问:“主子是怕赶不上长安的生辰,所以晚上才强撑着陪他出去吗?”
主子之前告诉他,不论长安是否同意,原计划仍照常进行,只是孤身在那龙潭虎穴里走一遭,主子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谈及生死,叶隐反倒平常,他凝视着即将油尽灯枯的烛火,淡然道:“夜深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左清川顺着叶隐的目光看去,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只是一时半会他还没做好决定,于是起身道:“我下去煎药,你喝完再睡。”
叶辞川再进叶隐房间时,其他人已经走了。
他将火盆放在了床前,照例往叶隐手中塞了个火炉,发现房间里的烛火将熄,遂对叶隐问道:“可要休息了?”
叶隐摇头,“左神医还在煎药,我再等等。”
叶辞川意会,自觉地从小抽屉中拿出一根新烛,借了即将燃尽的烛焰将房间再一次点亮。
他转身想问叶隐是否要陪着一起等,却见叶隐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遂问:“怎么了?”
叶隐看着新烛火焰扬唇微笑,轻轻摇头:“没事的,你回去休息吧,左神医很快就来了。”
叶辞川一步三回头,而后站定道:“我不困,可以等的。”
叶隐看着叶辞川的眼睛,笑着说道:“还不困?你眼睛都红了,快去睡吧!”
那坛酒是纯酿,就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更别说是第一次喝酒的长安。
叶辞川还是站在门边又等了一会,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这才回自己房间。
他强忍着困意,闻到一阵苦药味,紧接着便是左清川上楼的声响,这才安然睡去。
叶辞川记得自己闭上眼没多久,便依稀听见有杂乱的马蹄声正向他靠近,其中夹杂着高声的呼喊与甲胄相碰的声音。
他略有不解,反思是自己睡得太久,竟已到了起兵的时候,忧心自己来不及与叶隐道别。
可混乱的哀鸣与求助再一次出现,他惊觉自己又一次困于梦魇。
“救命!救救我——”
“不要杀我!我是无辜的!”
忽有一道烈马勒颈的嘶鸣声响起,吓得所有人屏息。骑马来人开口便是泯灭人性的噩耗:“凡疑似前朝余孽者,皆格杀勿论!”
浓重的杀意和血腥气,令人难以呼吸,油然而生地恐惧梗住叶辞川的胸口,将他生生逼到窒息。
他慌张向后退,想逃脱桎梏,蓦然察觉自己脚下似乎踩着什么。
他缓缓低头向下看,只见脚下仅有一块礁石能让他勉强站立。可礁石不堪重负渐渐碎裂,石块向下坠落,在湖面上荡起层层波澜,使得叶辞川终于看清,自己身处血海中央。
血海中有千千万万只手想将叶辞川一同拽入炼狱,他曾无比惧怕梦魇,却又在这些冤魂中,找到了古怪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之前见过其中的一些人。
远处的挥刀声不断,受难者血流不止,海面生起大浪,潮水淹没了礁石,企图吞噬叶辞川。
他艰难地浮游,不愿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可血海看不到边际,更没有任何依靠。
不远处一阵大浪再起,刺耳尖锐的哀鸣声蛊惑着他的心神,蚕食着他的理智,想要他不再挣扎,从此沉沦其中。
“长安。”
一声轻唤似春风迎面,在无间地狱中很是突兀。
叶辞川猛然被唤醒,抬头仰出水面,大口地呼吸,对方才的生死一线心有余悸。他见一人身着白衣飘然落下,轻点水面步步生花,缓缓向他走来。
“主子。”叶辞川看清来人,心弦被触动,声音隐隐颤抖着。
只见叶隐所经之处,巨浪骤停,血色尽褪,莲荷渐开,圣洁得令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亵渎。
可叶隐却向他伸出手,“来,长安,到我这儿来。”
一面是无边血海,一面是纯净美景,叶辞川想握住叶隐的手,可又担心会弄脏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