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县令抬手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前几日确实有消息送来,说庆都来了个钦差,在越州查办河堤坍塌一事,要各县县衙把紧口风,切勿说些不该说的。
他听说钦差与河道总督相处甚密,待人也还算宽厚。可今日一见,怎么与传闻的差别如此之大?
想着,县令再不敢懈怠,解释道:“大人,城中受灾情况严重,百姓自顾不暇,哪儿还有人来报案?”
“无人惊堂,县衙就不开了?县令也提到了,城中百姓难以自处,衙门就没有一点作为?”岑辗言语上步步紧逼,已认定潽县县衙玩忽职守。
“这……”县令为难,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大人,衙门也是要吃饭的,上头一直不拨款,咱们怎么办事儿啊!”
岑辗眯了眯眼,潽县县衙果然与其他县衙是一套说辞,全都说衙门里没钱了,无力办差,想来是互通一气,要他这个钦差尽早申款。
陆先生猜测的没错,如今的建越两州都在总督衙门的把控中,他的出现只会让原本格局更加警惕,要想打破如今的局面,就得借局内人的“刀”动局内人。
他之所以四处暗访,是想找到借刀的理由,他不相信杨党的手真能遮住这片大齐沿海。
岑辗问道:“县衙主簿何在?”
主簿在县令之后也赶来了,眼下听钦差大人提及,立即上前应声:“下官在。”
“调出潽县十年内的账目明细和户籍档案,本官要亲自查验。”岑辗着重“亲自”二字。
“这……”主簿犹豫不决,不知自己是否能答应,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县令。
县令立即道:“大人,潽县虽说是小县城,但十年的账目颇多,搬出费时费力,不若您与下官直接说,让衙门的人替您找。”
岑辗再次拿出钦差令牌放在桌上,不打算听县衙的人信口胡沁,“县令不是说百姓无人报案,衙门无事可做吗?那就去把账簿全部搬出来,本官可以等。可若是敢少了任何一本,县令的大名恐怕就要出现在送回庆都的奏疏上了。”
县令顿时面色煞白,听钦差的意思,这是要他在杨党和朝廷之间做选择。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总督衙门在整个大齐面前,就是螳臂当车。大齐屹立不倒,可总督衙门能保他到几时?
县令心思清明,躬身道:“下官这就去办!”
岑辗在潽县县衙查了一天一夜的账,与之前查到的一样,六年前潽县也领到了一笔安置款,却没有百姓的领取记录。因为久久无人领取,这笔款项最后充了公,挪为他用。
可他在此地的民籍记录中提到,五六年前同样是有大批百姓迁户的,这些人的名字在那之后便找不到任何回籍的信息。
他将其他县城的迁户名单也摆出来做对比,一座越州主城加上三处不同方位的县城,名单上的百姓均无重返本城的记录,也无前往他城登记的信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些人不是需要隐匿行踪的逃犯,而是普通老百姓,不该出现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返回故土的情况。
所以要么这些人全部都在短时间内搬到很远的地方定居,回到故土破费周折,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抹掉了这些人的户籍或是性命。
岑辗将迁户名单收好,准备差人送回大理寺核查。若是真的出现了第二种情况,那些百姓的户籍被人故意抹掉,他们没了去处,又能去哪儿呢?
他沉思着,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些人无处可去,官府又不作为,最后只能游荡在各城,或为奴为婢。若试着查一查各城近些年暗地里的人口交易,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想着,岑辗将账簿速速收好,交代县衙主簿整理归档,而后与县令知会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县衙。
潽县衙门外,坐在茶棚下喝茶的易小闻见岑辗出来,旋即低下头,用草帽帽檐遮住自己的脸。
他望着岑辗离去的方向,在心中默默盘算,而后目光暗示不远处正在吃东西的食客和摆摊的小贩。
几人当即意会,迅速收摊离开,悄然跟在了岑辗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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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赐福
岑辗疾步赶路,时不时地回头确认几眼,觉察身后又有人跟着他,陡然汗毛直立,一刻不敢停歇。
虽未交手,但他能感觉得到这次追杀他的人比之前的身手更好,人数更多,从潽县就一路尾随着他,或许是想找个荒郊野岭的地方结果了他。
岑辗紧紧护着怀里的证据,另一只手暗暗握住腰间的匕首,匆匆跑过了溪上木桥。
暗处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故意弄出了些许声响,引得岑辗往他们预设的方向去。
岑辗听闻细碎的踩碎枯叶声,心口倏地一震,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未留神前方的深坑,一脚踩空跌了进去。
他立即稳定身形,拔出匕首警惕地盯着四周,但那些可疑的声响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的肃杀之意都是他疑神疑鬼时产生的幻觉。
“难道真的是我太紧张了?”岑辗环顾四周,确定真的没有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深坑中站了起来。
岑辗目测这坑也就他半人高,坑里满是腐烂的气味,或许是附近农户用来捕猎的陷阱。
可若是普通陷阱,腐臭味怎会如此浓烈?
岑辗心想着,掏出火折子吹燃,仔细观察着坑底的情况。火光昏暗不明,他努力看清后,心中顿时骇然,原来他脚底下踩着的是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