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们这一路透露给岑大人的名单皆有依据,倘若时间充裕,都能追根溯源。
只是就岑大人孤身一人,估摸着还没等他找到名单上的人,杨党就察觉到他的目的,先一步在暗地里把证据全毁了。
眼下他们将收集到的证据直接送给岑大人,并非不相信岑大人的能力,而是为了节省时间。如若朝廷真的有心,便会顺着这份名单找回那些百姓,尽力补偿他们。
她随意地将一头乌发盘在脑后,走到屏风后脱下碍事的罗裙,换上一身干练的衣裳再出来,“我们走吧,柳娘子中了我的迷香,过会儿该醒了。”
伪装成客人的男子见女子要换衣,便立即背身,听到她的话后,男子沉思着说道:“我怎么觉得那位岑大人像是发现了什么?”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去见主子一面。”女子款款走来,两人相视点头。
屋内一阵幽风吹过,窗户微开,一切归于平静,仅剩被塞进衣柜的柳娘子浅浅的酣睡声。
——
岑辗快步走出了临春楼,疑心地摸了摸藏在胸口的名单,再向城门方向走去,远远瞧见了那个熟悉的排满灾民的粥棚。
灾民见有人不排队,正想教训两句,但见他衣着不像是普通人家,只好偷偷低语,疑惑此人来意。
岑辗站在粥棚边向里张望,见陆寒知并不在屋内,遂对正在施粥的易小闻问道:“小哥,你家主子今日怎么不在?”
易小闻:“主子近日病重,大夫说了,需要好生静养。”
“大善人病了?严重吗?”
“难怪有些时日不见善人了,他可好些了?”
在百姓们的问候声中,岑辗将易小闻拉到了一边,低声询问道:“承蒙陆先生关照,铭毅受益良多,想当面表达感谢,不知小哥可否帮忙引见?”
离开潽县的那日,他发现自己又被人盯上了,一时仓皇无措,发现了埋藏尸骨的深坑后,心神便被案子引了去。
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那些“追杀”他的人明明身手极好,却一路和他保持着距离,又时不时发出声响,似乎是有意在提醒他。
而那个深坑的位置很是隐蔽,若非有心之人,极难寻其所在。
在返回越州城的路上,他沿途调查黑市,一路上极少碰壁,此事极为幸运,但最可疑的就是他太过幸运了。
如果消息这么容易就能得来,那这个埋藏了六年的秘辛早就能沉冤得雪了,何至于等他来解?
岑辗今日来寻陆寒知,其实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究竟是不是在暗中帮他的那个人。
虽没有证据,但陆寒知是他在此次查访河堤毁塌一事中,唯一一个帮助过他的人。
易小闻会心微笑,抱手微躬,“岑大人,主子正在养病,近日闭门谢客。但主子料到大人会来寻他,便命小人给大人带句话。”
岑辗赶忙道:“您请说。”
易小闻:“主子望大人不必介怀此事,他身为一介草民,只是想找个能为百姓说话的好官。他还想让大人记住一句话,山水有靠,行事大吉。”
“山水有靠?”岑辗默念了几遍,想参透其中含义。
易小闻见领粥的队伍越来越长,便和岑辗拜别:“大人,小的继续施粥了。”
岑辗的心思全在那句话上,简洁地应了一声,沉思着向河道衙门走去。
他抬头看着“越州河道衙门”的匾额,蓦然醒悟,想必陆先生是在告诉他,王瑞诚出自司礼监,太子于蒋济钢有知遇之恩,而杨文晖的背后是敬王,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在其中孤立无援,其实不然,他也是有靠山的,建越两州所有无辜受难的百姓都站在他的身后,他是那个替百姓说话的人。
“岑大人。”杨文晖一听说偷偷出城的岑辗竟公然出现在了越州大街上,便想通自己派出的人手全都没了消息。
岑辗听到有人喊他,转身拜会:“杨大人,多日不见了!”
杨文晖冷笑一声,他还没问此事,岑辗就自己提出来了,便开门见山地询问了:“确实许久未见了,岑大人离开时也不知会一声,让本官担心了好一阵,不知大人近日去了何处?”
岑辗一脸惊诧,“杨大人何必隐瞒?下官都知道了。”
杨文晖当即警惕,问:“知道什么?”
难道岑辗已经知道那些人是他派去的了?可岑辗只有一人,是怎么从他的人手底下逃出来的?
岑辗笑了笑,“想必大人是担忧下官独自出行的安危,才派人暗中相护。这些下官都明白的,定会感念杨大人的恩情。”
杨文晖并未轻信岑辗所言,眯了眯眼,追究问道:“岑大人如今回来了,可是查到了什么?”
“下官知晓杨大人待客有礼,只是这奉旨办差,哪有在一个地方一直呆着的道理?回头让皇上知道了,定要问罪下官的。”岑辗避重就轻地说着,欲将手里提着的礼物递给杨文晖,客气道,“出去走一趟,才知越州大好风光,下官还给几位大人带了各县的特产回来。”
杨文晖犹疑地打量着岑辗,一时间竟看不出对方的用意,伸手去接岑辗递来的特产。
岑辗突然收回,一副愧疚模样,“哎呀,是下官蠢笨了!杨大人和蒋大人在建越待了六年,这些特产定是吃过的,那这些下官就自己留着了。时候不早了,下官还赶着给皇上写奏疏,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