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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或问闾地民粮何得?应重开陆运输送,加强各城贸易,交多换缺。境内不可偷懒冒进,不可一味农商抑农,而应分地而治,因地制宜。此得黎民共昌,江山安宁。”
  谢元叡眄视着殿中文武百官,高声道:“众爱卿以为此人言论如何啊?”
  官员们面面相觑,见皇上欣色,纷纷附和:“臣以为此人言之有理。”
  “臣附议!”
  柳浦和垂首没有作答,且不论此书言辞如何,在得知这篇言论后,他便暗中留意过,打听到了些许传闻,若是让皇上知道这事背后是何人所作,定会龙颜大怒,所以他才想制止沈尚书提起此事。
  柳浦和心中存疑,惑然望向沈良业,但见他眉宇舒展、神色坦荡,似乎并未诡秘之处,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谢元叡的面色猝然阴沉僵硬,诘问:“所以众爱卿是觉得朕从前决策是错的?”
  此言一出,满堂默然,而后众臣跪地俯首高呼:“臣惶恐!”
  谢元叡冷声讪笑,“惶恐?朕看你们敢得很呐!”
  前朝旧事如此,他只是按照旧例施行,凭什么算他错了?
  沈良业漠视着殿内一切,将时候正好,慷慨正声说道:“微臣以为皇上的决策并无问题,否则大齐无法绵延至今。时下是上苍降祸,蔑视众生,皇上乃大齐君主,若在此时率江山万民共进同退,更彰显千古明君之大义。”
  现在是永昌十一年,可朝廷仍旧沿用前朝策略,在政治上毫无建树,现任皇帝却一丝一毫不觉得羞愧。如此想着,沈良业不禁在心中嘲笑。
  谢元叡的面色乍然转喜,被沈良业的夸赞取悦,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沈爱卿这话倒是深得朕心。”
  他从赵辛手中再次拿起抄录本,细阅之后也做了退让:“此人言论倒是不无道理,朝中官员更新换代,大齐若延续旧户部的成见故步自封,难免会束手束脚。”
  沈良业低垂着眼帘,嘴角一瞥,忍不住在心中呵笑,现任皇帝这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这么将全部罪责推到了前任户部尚书的头上,为了自己可笑的面子仍不知思过。
  “这篇见论是谁写的,可是这届的考生?”谢元叡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抄录本。
  柳浦和见势连忙上前阻拦,“皇上,老臣想起有事启奏!”
  谢元叡见自己被打断,略有些许不悦,但想到柳浦和乃三朝元老,更是在他病重之时忠心监国,他自然不能当众发作,遂安抚道:“阁老,事情不急于一时,朕稍后听你慢慢说。”
  “皇上……”柳浦和还想劝说。
  沈良业察觉柳浦和或许知晓了什么,便不再耽搁,直截说道:“微臣遣人打听过,这是一名叫做褚博瞻的布衣所写,被外地考生带入了庆都,因此传开了。”
  褚陵被褚明沣陷害,被朝廷发配至宁州,这些年在宁闾两一带漂泊,对当地环境极是熟悉。
  主子知晓褚陵有想法却无处申论后,命遮月楼的人偷偷抄了一份,带来庆都流传。前来科考的学生们各个满腔热血,志在报国,他们听说了褚陵的见论后,没多久就传开了。
  之前他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掺和进这件事,但在他看见皇上听到褚陵的名之后,猝然惊愕的神情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礼部尚书常修诚闻声一颤,连忙出列跪地诚言:“皇上,臣不知此事!”
  沈良业佯装疑惑,看向慌乱的常修诚询问:“常尚书,你怎么了?”
  常修诚很是无奈地咋舌一声,将声量压到最低提醒了一句:“这个褚博瞻曾任职于礼部,因事贬职了,你怎敢再提?”
  沈良业听闻,当即惊慌得跪地俯首致歉:“皇上,微臣有罪!微臣久居梨州,对庆都知之甚少,是微臣没有提前了解此事,只觉得言论有些道理就莽撞呈言了,是微臣之过,望圣上降罚!”
  他刚从梨州调来庆都,又是皇上最喜欢的不与其他朝臣勾结的良臣,没有打听过此时,难道不是正合了皇上的心意吗?
  谢元叡的手紧攥纸页,留下了凌乱的褶皱,胸中怒气不断涌上,双眼发酸发痛,几乎爆裂开来。偏偏他方才承认这篇见论的确有理,如今得知这是他亲手贬谪的褚陵所写,不正是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吗?
  顷刻间,谢元叡感到仿佛有深冬寒水从头顶灌下,令他手脚冰冷。
  “朕……朕……”谢元叡进不是,退也不是,愠怒地将抄录本向殿中砸去。
  胸口怒气翻涌不停,接连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似乎要从七窍冲出。谢元叡痛苦地攥紧前胸衣领,忽觉喉间涌上一股不适的热意,在他气弱之时冲出,在书案上泼下刺眼的血色。
  赵辛见皇上吐血,仓皇向殿外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
  春夜的闾州城仍有些寒冷,晚风从高山向城郭袭来,直叫夜里在外行走的路人瑟瑟发抖。
  左清川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顶着寒风向城中空地跑去。今夜的风实在是太大了,他不确定用来遮挡药炉的棚子会不会被刮塌,于是半夜起床来检查检查。
  还有一条街就要到达城中心了,左清川隐约听见篷布的随风错乱声,忙道不好,赶紧加快脚步前行。抄近路穿过民房小巷,他原以为会看见一片混乱,没想到发现吴道悲比他先来一步,已将棚子重新固定好了。
  吴道悲加固了撑杆的连接,又奋力搬来一块大石压在篷布一角,满意地确认不会再倒了以后,才拂去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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