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宫治用竹签随意戳着杯底，试图打捞漏网之鱼。
  沉淀在汤底的颗粒状调味品随着竹签的搅拌，飘飘浮浮地翻滚着。
  他继续自言自语：“当侑收到集训邀请而我没有时，我居然没有感到一丝不甘心的时候，我就想，或许我和侑之间命运的分叉口可能已经出现了。可能我是喜欢排球，但是并没有那么喜欢——至少肯定不是将它作为我未来职业的那种喜欢。”
  一股脑地说完之后，宫治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对着你笑了笑。
  “呼——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前辈就意外的放松，情不自禁就说出来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发丝来回玩着，脸上看不出情绪。
  片刻后，你转头看向宫治，虽然嘴角仍然是上扬着，但话语中却失去了刚才的暖意：“那你还想竭尽全力地去赢吗？”
  “这个是当然啊。”
  猝不及防地撞进你漆黑的双眸，本能感觉到一丝危险的宫治脱口而出。
  听到宫治的回答，你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眸子重新亮得如同黑曜石。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幽暗只是错觉。
  “那就好，我也不想给没有胜负心的队员应援。”
  你唇角上扬，语气重新变得雀跃跳脱起来。
  “既然觉得排球不能作为未来的职业去喜爱的话，那就去寻找你喜欢的事物！”
  你从宫治面前夺过已经空空如也的关东煮纸杯，像是居酒屋的中年老男人一样揽住宫治的肩膀——虽然以你的身形来说稍显困难——像是举起酒瓶一样，举起那个纸杯对半空碰杯：“少年啊，你的未来还有着无限选择，不像行将就木的我。所以趁着还有大好青春，去寻找你真正热爱的事物吧。”
  骤然被你揽住肩膀，宫治先是绷紧了肌肉，随后又迅速放松下来，被你夸张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前辈，你也不过只比我高一个年级。”
  “不要在意这个细节——”
  你松开了宫治的肩膀，豪放地挥舞着胳膊。
  “要知道，即使是同样的乐谱，同样的乐器，只要演奏者不同，也不可能演奏得出两首一模一样的曲子。即使你和侑共用一套dna，表达出来的性格不一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用指尖抵住了宫治的鼻尖。
  “所以，即使选择的道路不同，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管怎么说，你和侑共同走过那么长的道路嘛，肯定能互相理解的。”
  宫治又笑了。
  笑声带出的鼻息喘在你的指尖上，让你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指。但就在你收回手的前一刻，另一只手出人意料地抓住了你的指尖。
  宫治握住你的指尖，抛出了一个你意想不到的问题。
  “对了，前辈，你知道我发球的习惯吗？”
  “不知道。”
  你实诚地回答。
  要不是要应援排球部，你觉得你估计不会和排球有半点交集。
  “我喜欢等发球时间到最后的第八秒再发球——好吧这也是我和侑不同的地方——但是那八秒的感觉我非常喜欢。”
  宫治的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回到了赛场上。
  “在那八秒里面，那种全世界都在注视着我的感觉……非常令我着迷。现在我想，或许也是只有在那八秒里面，我才会格外强烈地感受到自己一个人的存在。”
  “当然，还有现在。”
  松开你的指尖，宫治回望进你的双眼。
  夜晚的街道仍然是静悄悄的，锅里的关东煮还在不知疲倦地翻滚着，静默着的这几秒似乎被无限拉长，足够宫治在你眼中看到他自己的倒影。
  他满意地看到倒影里的自己露出得意的笑容。
  虽然是一样的面孔，但此时此刻，他无比地确信，你眼中的那个人无可置疑地是他自己。
  “因为只有现在，前辈是只注视着我一个人的。”
  终于，那个倒影稍稍移动了一个角度——是你的眼角逐渐弯下，构成了你脸上的笑容。
  “该不愧说果然是双胞胎吗？还真是一模一样的任性啊。”
  明明是抱怨的台词，但被你尾音上扬的语调说出来反而更像是嗔怪，有种意外地蛊惑意味。
  “xx。”
  被你眼中的旋涡吸引过去，等宫治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他跟着你念出了你的名字。
  这两个字瞬间点燃了你的笑容，你露出了像是享受到美食的餍足神色。
  “如果在我只注视着治同学的时候，而治同学却只是泛泛地叫着「前辈」，对我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14
  哔——
  玻璃门打开，提着公文包的男性白领走进了便利店。
  “欢迎光临。”
  你迅速擦擦双手，跑回了收银台后，对着来客招揽着。
  吃完了关东煮的宫治把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面，迈步走向玻璃门。
  在踏出便利店门口的前一刻，宫治回过了头：“x……”
  “嘘——”
  在他即将叫出你的名字前，你竖起一根手指靠近嘴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注意到旁人的存在，宫治顿了顿，换回了惯用的那个称呼：“前辈，下次我来请客吧——我亲手做的饭团，对于那个的味道我还是有信心的。”
  “好啊。”
  你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