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即将面对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角名却第一次产生抗拒的情绪。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说啊！”
  你的母亲掐着你手腕的手再次用力，角名看到你的手腕附近的皮肤都变得通红。
  你别过脸去，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往日你的那些肆意张扬的神情和伶牙俐齿的得意神色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明明平时总是那么气势凛然，现在却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要是这样的话，角名反倒是怀念起你有时稍微尖锐和犀利的那一面起来了。
  哪怕只有一句、只有一句反驳的话也好。
  角名注视着你的面庞，在心中如此祈祷到。
  你的母亲再三催促着，从嗓子挤出来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你到底说不说！”
  咬了咬下唇，你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转过头来细声细语地和母亲商量：“母亲，我想等比赛结束之后……”
  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从耳边响起。
  视线中的视线瞬间变得天旋地转起来，双腿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身体不断下坠，然后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就像是慢速播放的电影一样，一切都变得奇慢无比。
  角名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母亲松开了掐住你手腕的手，抬起臂膀，手臂带动着手掌，狠狠给了你一耳光。
  你的母亲就这么盯着你，脸上的表情满是怒火，歇斯底里地像是发了狂一样，为你刚刚那一句还没说出口的反对气得失去了理智。
  你怀中的小号顺着你跌倒的惯性，从你的怀中跌落出去——
  银色的闪光像是快要燃烧殆尽坠落地面的流星。
  角名伸出手臂，猛得拨开挤在身前的人群，身体向前鱼跃，冲着小号坠落的方向伸出手掌。
  要接到，一定要接到！
  当金属硬度的小号砸落到他的手指上时，清晰的疼痛感带给角名的反而是喜悦。
  接到了！
  翻身从地上坐起，角名细细检查着手中的小号。
  很好，没有摔坏。
  他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角名甚至感觉到校服衬衫因为冒出来的冷汗贴在背上，带着粘稠的不适感。
  伴随着你的母亲那一巴掌，整条走廊上陷入了异样的沉寂。
  刚才还在小声讨论的学生，此时没有一个再敢出声。
  被巨响惊到，教室办公室门口探出了其他老师的脑袋。
  万万没想到你的母亲突然出手，你的指导老师和班主任也被眼前的突变惊得愣在了原地。
  角名转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你，一手抱紧小号，小心翼翼地向你伸出另一只手：“前辈？”
  你低垂着头颅，脸颊旁的黑色长发遮盖住了你的表情。
  长发底下传来了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你抬手，把凌乱的发丝缕到了耳后，和几分钟前的绝望与无助不同，你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冷漠。就像是你把你自己抽离了此时此处的场景，让自己成为一位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观众。
  无视角名伸出的手，你用自己手掌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挺直脊背，微微抬起头，环视着周围一圈的群众——
  走廊上围观的学生，被巴掌声吸引出来的老师，还有你面前的仍是诧异表情的指导老师和班主任，坐在地上抱着你的小号的角名。
  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绑在你身上。
  真是让人恶心至极。
  你强压下胸腔中不适的作呕感，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浊气。
  你的手轻放在母亲肩膀上，俯视着她愤怒得像是在喷火的双眼沉声道：“母亲，请不要再闹了好吗？你知道这场闹剧给老师们增添了多少麻烦吗？”
  你的母亲直勾勾地凝视着你的脸颊，看着、看着。突然，她的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愤怒像是膨胀的气球突然泄了气，面上狰狞而又可怖。怒火中烧的气焰瞬间熄灭，她的嘴唇不断颤抖着，似乎是不敢确信你脸上红肿巴掌印是她造成的。
  你的母亲颤巍巍地伸出指尖，想要轻抚上你红肿的脸颊，语气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又打你了，妈妈又没控制好我的情绪。你不会恨我的吧？不要恨我，不要抛下我。呜呜、呜呜呜我、我……只有你了啊！”
  你用手挡开了母亲企图抚上来的指尖。
  仿佛被你拒绝的动作伤害到，你的母亲瞬间用手盖住了整张脸，发出了像是小孩一样的呜咽声。
  对不起、对不起……
  你的母亲不断重复地说着这句话，和片刻前还在疯狂叫嚣的判若两人。
  刚站起来的角名只觉得头脑眩晕，眼前一片模糊。
  生理性的抗拒让他想要别过头，但是理智又把他的头固定在原处，看着这一出比最劣质电视剧还要荒谬的现实景象。
  并不悲伤，只是窒息。
  呼吸的本能仿佛都被抑制，需要大脑的提醒才能想起身体还需要氧气的供给。
  “我知道，我不会恨您的。”
  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擦去刚刚沾上的地面灰尘，你抬起一只手，轻轻揽过母亲的肩膀，柔声地安慰着你的母亲，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这一刻，你们的身份如同调转了一般。
  你像是母亲一样细语呢喃着安慰，而你的母亲蜷缩在你的怀里，无助地如同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