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将眉头挑起,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个小虎牙,像是蛰伏起来捕杀猎物前慢慢露出的尖牙,“饭纲他们受得了你吗?”
好歹是在一个队伍里相处过两年,加藤凑上来说话不过是一时冲动情绪支配下的结果,本就不指望佐久早能给出什么他想要的反应。于是现在也并不气馁,转移视线的同时也随便转了个话题,“你是井闼山的新经理吧?”
不过是随口一句,加藤却从那张万年不变的厌世脸上读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可真有趣。佐久早圣臣竟然还能有类似于害怕又不全然的情绪吗。
当你举起长矛,面对毫无破绽的铁桶气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本来将欲收手,却无意发现了一点小小的突破口。哪怕很细微,却足够引来集中的火力。
对方往后小退一步的动作很小,但透露出来不欲多谈的意思却很明显。
不过加藤并不介意,嘴角的弧度反而愈发大了点,“碰上佐久早这样的队员很头疼吧。”
“毕竟我们以前队里的小经理,可是因为受不了他才退部的。”
他带了点作为过来人般的语重心长,“你可得坚持久一点呐。”
和音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
哪怕她认为自己与佐久早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但朋友之间也是有界限的,没有权利去随意干涉别人的决定。佐久早对于这个久别重逢的原队友没有半分想要叙旧的意思,她自然也不可能会主动去搭对方的茬。
可这个自说自话的人话题越来越偏,偏偏佐久早仿佛哑了声,立在原地半点动弹不得。
“我会的。”既然你是在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废话,那我也可以反驳你。
七濑和音将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距离再拉近一些,将佐久早无意识中半挡在她身前的情况调换了个个,仰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人,认真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他的。”自她下决心加入排球部以后,这里就是她高中三年的社团归宿不会变了。
太平静了,加藤想。
仿佛她说的只是「人会长大的」、「人需要氧气」这种理所当然到无需辩驳的事实。
他啧啧摇了摇头,就像看着什么不懂事胡闹着要多吃一颗糖的小孩子,高高在上带着怜悯,“她以前也这么说过。”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的女孩最后不还是草草收场。
“那不是一件对的事,所以没必要去做,也不值得。”
加藤欣赏着佐久早皱着眉头的无言以对,却又不满足于此。他多想狠狠撕下这张宛若粘上去的表情面具,看他露出半分悔恨。哪怕是迟来已久被时光酿造出来的一点出于怀旧原因的情绪都好。
可佐久早圣臣没有,恶劣地一如既往。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人抢了先。
那个女孩不笑的时候是冷的,加藤想起儿时在乡下冬野,天空中燃烧着粗糙的星星,星光漠视着斧刃上的盐,星盐碾碎融化在溪水里,冻水渐渐变暗,却也更咸,附在咽喉处干涩地让人发音都困难。
她一句一句反驳他——
“那是对的事。”
“是很值得的事。”
七濑和音不再给他什么机会,“井闼山会赢的。”
将彼此对立的身份表明,将他的敌意囫囵归咎于此,把不愿意跟他多说的意思明明白白摆了出来。
细白的两指捏住佐久早的衣袖,甚至不需要用力,他就会乖乖跟着她动作。
那一瞬间,加藤甚至荒谬地想到了「温顺」这个词。
这是不对的。
几乎每个人都会有需要和被需要的欲望,人类是渴望温暖的群居动物,群居动物对于融入群体有着本能的渴求,从他人获取的爱与认可能够化作安全感和满足感的养料。
但佐久早圣臣不是的。
他更像是人类群体中基因突变的个体,他不需要外界的赞同,甚至有些抗拒他人进入他的世界。
——却并不感觉孤独。
这样的一个人,却会任由别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袖,代他做好决定。
直到他们擦肩,佐久早脚步稍顿,像是对他方才的话的一种变相回应,也可能是对女生刚刚所言的附和,沉凉的声音响起,“我们会赢的。”
39
我敢在竞争对手面前直接撂下我们会赢这种带着挑衅的话语是有底气的。
井闼山是ih赛场上的王者,春高也会是。
饭纲前辈,和久,圣臣,古森,稻垣前辈。
曾有败者流着泪挣扎于努力却依旧没有办法获胜。但其实不是,因为努力的不仅仅只有他们。
作为每天给他们记录数据,陪他们练习到场馆管理老师来气冲冲赶人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汗水从鬓边滑下,顺着下颌的线条边缘砸在原木色的地板上,少年们的鞋底踏在上面翻不起什么波澜,却有细小的咯吱声。
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总能放大一些自己的感官,或许那也只是错觉。
“你太紧张了。”
我转头,老爷子坐在内场横椅上,身旁放了一根深色的拐杖,他拍了拍椅面,“坐下吧。”
我依言坐下,但平硬的板面却令人不自在,我宁愿站着,就如ih比赛时我作为接任经理站在应援席上看完了每一场比赛的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