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两年前你们是不是就打过一次?”他提起了那次天满跟他一起回仙台看联赛的事情。
我顿了一下稍微回忆了一下,说:“没打起来,我只是因为他回来之后就躲在我的浴缸里赶稿所以很不爽而已,真的打到差一点分手应该是某一年的春高,我没记错的话他去看比赛的那年,大概是你高二的时候。”
大学时候还没有确定正式连载的天满其实完全没考虑就业的问题。虽然偶尔能发表一些短篇,但是绝对还够不到能养活自己的程度,而我正深陷医学院惨无人道的学业之中,分不出任何精力去管他的事情。结果看完比赛以后他和一群旧同学喝得六亲不认,半夜还在外面用力敲着我的公寓大门。
“我跟你讲啊,现在的乌野简直是太令人惊喜了……”刚打开门便扑到我身上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没想到能打出这样的配合啊……”
听到他干呕了两声,我立刻扶着他往洗手间去,抱着马桶吐了个干净以后,他向后一仰就这么倚着浴缸的边,闭着眼睛说:“月岛学长还在打球,还有那家伙也在打球,好多人都还在打球……”
“然后呢?”我蹲下来,用毛巾给他擦着脸。
“我为什么不打球了呢?”他苦笑着。
“你说你找到了和排球一样重要的东西。”我用手拨开黏在他额头上的头发。
“开玩笑,怎么可能有能比得上排球的东西啊!”他睁开眼睛看向我,扯过我手里的毛巾用力甩了一下,“怎么可能!”
“那你就继续去打啊!”我对着他吼出声来,“你这么后悔你为什么不继续啊!”
“没有球队邀请我,没有人选中我,”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直到扯得变了形,“你这种从小到大都是被选中的天才怎么可能明白!”
“宇内天满,”我气急了一口气没顺上来,伸手给了他一个特别响亮的耳光,“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什么叫没有人选中自己,什么叫被选中,是我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是假的,还是他那些打动人的勇气都是虚伪的。
听我讲到这里的赤苇用很是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其实,会打人的是松井さん你吧。”
“一个耳光算打吗?”我耸了耸肩。
他乖乖地摇了摇头说:“不过觉得后悔的话不是很正常吗,我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时候没能打好的那场比赛。”
“那我当然知道啊,”我轻轻笑了一下,“不能接受的从来都只是我而已,是我在给天满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压力。”
赤苇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我就送到这里了,路上小心。”敷衍似的把这句话掩盖过去,我双臂向上做了个伸展动作,看来缺少睡眠的人就是容易多想啊。
从小我就把宇内天满在自己心里描绘成了一个勇敢的冒险家的样子。然后自顾自地用仰望的方式去崇拜他,这样的情感在我们在一起之后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我始终期待着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他,始终期待着和一般人不同的他,我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仅仅是简单的眼神就能看明白。
是我在期待,我在期待我想要期待的那个人。
以至于在自己面临着所有的质疑的时候借着他的名号向前跑,我把自己当成了他一样的冒险家。急救医生不是我用一腔热血就能坚持下来的工作,实习期间就被劝着不要留下,正式上班后也被说过靠毅力是不可能成为好的急救医生的,我相信自己那时候是在从自己身上找他的影子。
蜷在手术台上休息的日子也有,连着接三台手术十几个小时不能够坐下来的日子也有,我觉得我是坚持不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相信他的话。
“对不起。”打开家门,我走到了桌前对着还坐着一动不动的他道歉。
似乎是没料到我会有这个反应的天满,缓缓抬起头来,表情比刚刚那会儿已经淡定了很多了。
“我应该想到最不甘心的人永远是你,”俯下身来张开双臂拥抱着他,我靠在他的肩上,“不管是后悔还是放弃都不是我的事情。”
“可是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走不到这里,”他抚摸着我的后背,“所有人都把我当成无所谓的时候,只有你站在那里看着我。”
“那么,你想要我一直站在这里吗?”我将两手圈地更紧了一些。
“想。”他一如既往没有犹豫地、果断地、坚定地回答了我。
——亲爱的冒险家,我始终期待着你的远航。
保持这个姿势有了好几分钟,半蹲着的腿有些发麻了,加上被赤苇的召唤所以暂时遗忘了一阵子的困意突然又如山倒一样压在了我的眼皮上,没什么力气再站起来了,干脆由着自己趴在他的身上,撒娇似的说着:“不想动了。”
“昨天晚上几台手术?”他两手托着我,让我坐稳了。
“两台,”我捏着他的手指头,“凌晨时候车祸送来的患者,情况很严重。”
“困了?”话还没问完,我就已经彻底睡着了。
然后,我也做了一个梦。
不是噩梦,也不算是美妙的梦。
梦里的我没有站在岸边,我站在那艘向着地平线远航的船的甲板上,他双手把着船舵,笑着对我说:“开始冒险吧。”
第11章 ☪ 【角名伦太郎】peppermint
◎我在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