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黑仪想到寒风中少年微红的脸和平淡温和的眉目,忽然笑了一下。
  月岛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双手靠在栏杆上,略微抬头看向远方璀璨的绚烂灯火,颊上还带着醉酒者的绯红,眼神却像是寻常时明亮。
  “萤。”
  他好像很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喊他,和父母兄长、学姐、即将成为义姐的成年女性都并不相同。月岛萤看着月岛黑仪,她鬓边未别起的碎发顺着风晃动,而吹过来的风也并不陌生,像三年前那个冷得过分却又连接着青春的冬天,链接他人生中独一无二春天的冬风。
  而他们并未阔别数年再重逢,他不会为了医学而焦头烂额,她也不需要因为自身身体情况同职业起冲突而感到纠结迷茫,只是一个瞬间,比赛他缠绷带时看向她,并肩时偶尔被她的话吸引注意,上课她起身回答问题时吸引的目光。
  下一刻,月岛黑仪就会转头朝他笑。和记忆中模糊又深刻的笑容重合在一起。月岛萤听到月岛黑仪说:“如果再有那样的人,我不会再错过了。”
  再。错过。
  月岛萤琢磨着这三个字,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所能回忆起的当年月岛黑仪的表情和动作忽然扑朔迷离起来。
  三年前的月岛黑仪,但凡听到月岛萤一句挽留的话,都不会只身前往东京。她看着青年眼中的错愕,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掐灭在喉间。
  就这样吧。黑仪笑得很用力:“走走走喝酒去!”
  月岛萤沉默片刻,回道:“好。”
  几个小时后他就后悔说了这个字。从一个烂醉的人口中撬出她姓甚名谁订了哪里的酒店可不容易,她身上的肌肉也不是闹着玩的,前台小姐微妙的眼神也是真的微妙。
  他把月岛黑仪抱到床上后干脆盘腿坐在地毯上。过了一会从她口袋中拿出因为未读信息而亮起屏幕的手机,看到锁屏那张合影,他略微愣了一下。借着屏幕微弱的光,月岛从大衣内袋里拿出缀着铃铛的绳圈看了片刻,将它套在黑仪手腕上。
  他想到迎着风狂奔的少年女子,总一副精力旺盛无处挥洒的模样,想到和狂风暴雨一起度过的夜晚,唇齿间挽留的甜莓味,想到她放纵肆意的笑。
  “物归原主吧,”月岛在寂夜中自言自语,“这次真的说再见了,黑仪。”
  2017年的新年,黑仪没有回日本,她停在同日本隔海相望的中国上海。2016年的最后一天,广场上巨大的屏幕放映着十秒倒计时。黑仪站在人群中,几乎要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不熟悉的语言淹没。
  前年比赛时她来过中国北京,第三天跟着教练在中国的朋友参观过故宫和长城,那些曾经出现在历史书上的插图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又是另一种感觉。
  当然还有一个感觉就是中国的人未免太多。
  几乎各处各时都是人挤人的状态,不过这种情况在东京也挺常见就是了。
  2017年的第一站,月岛黑仪去了新西兰,以慢节奏和悠闲生活著称的国度,堪称是养老圣地。黑仪没决定将来要跑步之前,未来长大后想去新西兰居住。但真正到过才发现它慢悠悠的节奏和自己暴躁心急的脾气完全不相符合。她只待了两天就一路朝北绕。
  途中兜兜转转停留许多地方,磨到了一月的末尾,最后黑仪在荷兰遇见了学种郁金香的西谷夕。
  碰见西谷夕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黑仪胡乱找到这片花海时看到人影在花间窜动,她只当是当地农民,想要请教问路,结果那小个子猛地从地上窜起来,体格不是她以为的枯瘦弱小,反而洋溢着年轻的朝气。
  “小、小谷?”那声前辈着实让黑仪咽了回去。
  西谷夕愣了两秒,举着铲子冲她咧嘴一笑:“是小黑仪啊,好久不见了!”
  “为什么会在荷兰……”
  西谷夕看了黑仪一眼,又看了地上蔓延伸展开的成片花圃:“我来种花的!”
  黑仪低头看了看脚边依偎风摇曳的郁金香,问:“我也可以吗?”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西谷说着重新蹲下,招呼黑仪去他身边。
  黑仪是头一次尝试这种和土打交道的事情。但西谷夕却很熟练地整顿开满郁金香的花圃。大风掠过时吹得孤独伫立在花圃边的风车呼啦啦地转动起来,西谷看了眼黑仪已经养长的头发,说:“风有点大,把头发梳起来吧。”
  “哦,”黑仪应了一声,就着手腕上带铃铛的绳圈将头发竖起来,“说起来我在巴西碰到翔阳和及川前辈了,还在韩国遇上萤了。”
  西谷夕听着熟悉又有些遥远的同伴名讳,笑着问:“去那么多地方,小黑仪也在环游世界吗?”
  “才不是啦,只是休息一阵子出来转转,”黑仪无奈地笑,“我才没有小谷这么大的魄力呢。”但环游世界确实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也很像西谷夕会做出来的。
  西谷夕低头摆弄花草:“做职业选手很辛苦吧。”
  “也没有,毕竟我很喜欢嘛,”黑仪想了想,“小谷为什么打算环游世界呢?”
  “很多人都觉得我不去打职业很可惜很意外。但是啊,我喜欢世界也喜欢排球,所以才会想打排球,才会想来看更广阔的世界。人生的路不止一条,热爱是礼物而不是枷锁,那些曾经美好的时光并不会白白浪费,而会支撑我们遇到更好的人和事,成为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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