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但是,有些话,她觉得仍是有必要让他知道。
“我主动放弃了预备役的资格,也要和你达成合作,很多人都觉得我是疯了,不清醒,太狂妄。
但我很庆幸你答应了我,在那之前,你已经拒绝了我三次。”
许屿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当然,你很聪明,你有强大的学习能力、判断能力,无论面临什么困境,你都会是一个可靠的同盟。但无论你信不信,我选择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天赋。”
许屿似乎笑了一声,“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是吗?”
“当然,”苏芩语气坚决,“我们都想要扭转规则,也想要掌握权力。你行事谨慎、手段迂回、擅于隐藏,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盟友了。”
许屿静了静,忽然递过来一条旧手帕,指了指她的手,示意道,“擦一擦。”
苏芩一愣,松开了手掌,谈话间,她的掌心濡出了一层薄汗,连手里的冰水都多了一丝热意。
*
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踏足了,地面有厚厚的一层灰,苏芩每踩出一步,都能看见空中浮起烟尘。临近的墙面上有一颗锈迹斑斑的铁钉,铁钉上悬挂着一叠泛黄的纸册子,在白茫茫的背景之中显得十分突兀,苏芩上前两步,把它取下来。
纸张老旧,轻轻一碰就大有碎裂的趋势,苏芩随意一瞥,看见上面有一串数字,20200210。另有一团模糊的字迹,从背面渗出来,她正要细看,手上一轻,许屿把那叠纸册夺了过去。
许屿翻了两页,随即果断撕碎了它,他解释道:“是从前的日历,计时用的,现在已经作废了。”
苏芩点点头,看见许屿上前一步,把手中漏下的纸屑踩在了脚底。
许屿稳步往前走去,避开纵横交错的钢筋支架,把墙上的壁灯全部打开,不少灯已经坏了,只有寥寥几盏灯亮起,一层昏黄的光照下来,笼罩住了整个地下仓库。
正是由于这一点暖色的光线,让整个环境平添了几分柔软,消减了苏芩心里的不适感,让她能够跟在许屿身后,挨个查看那些陈旧的器械。
有些是甲胄、有些是兵刃、有些是炮筒,许屿最初还会讲一讲它们的名字与用法,到了最后,仅有的水喝尽了,也就不再开口。
许屿走到东边的一角,随意靠墙坐下,拽了拽垂到手边的绳索,细微的响动传出,一扇窄窄的玻璃天窗露了出来。
苏芩也坐下来,以她所在的角度,透过天窗恰好能望见树梢。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苏芩问。
“十多年吧,我出生在福利院,后来福利院被强制关闭,我也就离开了。”许屿顿了顿,又问,“你知道什么是福利院吧?”
苏芩点点头,“公益性的抚育基地。”
“嗯,差不多。”
“那也就是意味着,你并没有家人留在这里?他们总说这是你的故乡,我还以为……这里会有一些让你无法割舍的东西。”
许屿把头往后仰,倚靠在墙面,笑道:“我并不依赖亲情。故乡……是,我不否认,我很熟悉这片土地。对了,我还有朋友,也在这里。”
苏芩皱眉道:“你是指方寰?”
“不,他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曾经的同伴。”
许屿摸出兜里的小刀,用刀背在墙面上刮了刮,拨开久积的尘土,露出一列距离均等的划痕,天窗里的光投下来,正巧落在一条划痕上。
“时间差不多了,方寰应该已经在等我。”许屿说道。
“等你?!”苏芩偏过头去看他,难以置信。
许屿索性闭上了眼睛,“我了解他,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逼他烧毁了多年的心血,又怎么能不再见一面?”
苏芩此时并不乐观,“既然如此,他自然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我们必须得准备些什么。”
“别担心,不一定非得针锋相对……”许屿一顿,他听见了顶上传来的声音,“下雨了。”
不断有混浊的水滴敲在玻璃窗上,泻玉流珠一般,很是好听。
这动静越来越大,水滴渐渐变成了水柱,铺天盖地地漫过来,一片朦胧水色之中,一张鞋底踩上了玻璃窗,彻底盖住了光线。
“不是雨,是那条江。”苏芩喃喃道。
第13章交锋
流经戎城的这一条大江,发源于积雪的高原,一路蜿蜒而下,冲刷过各色地貌,起初澄澈洁净的江水也变得混浊不堪。
方寰向来十分珍视自己拥有的一切,如果不是太过急切,他也不愿意把裤脚淌进混浊的水里。
又一处石坝被挖开,褪色破碎的塑料纸漂在水面,顺着急流灌进了狭窄的扶梯口。
地面积水越来越深,渐渐漫过方寰的膝盖,他往地势更高的地方走了两步,低垂着眼睛,死死盯着唯一的出口。
*
隔着一层水面,天窗外的一切被拉得更远,连声音也被彻底隔断。直到窗外的老梧桐被折断,树梢栽进水底,许屿这才挪开了目光。
“看来我想错了。”许屿站起身来,随手拍掉蹭上衣摆的灰,说道:“方寰的目的不只是施加报复,他想要……取代我。”
“……什么?”苏芩问道。
“自然灾害频发,戎城的居民大概早就迁移了,排水系统经年失修。一旦堤坝被毁坏,地势低洼处被江水淹没,我们很难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