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霍曼也看见了闻人芩,他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他抬头四望,绝望地发现,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认真论起来,闻人芩对于折磨霍曼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兴趣,她唯一渴望的,只有谢诺夫的复原、复活,而这显然是无法实现的。她心里的恨意像一簇毒箭,对准了许多个目标,但有些目标遥不可及,有些目标无可撼动,就只剩了一个霍曼,他是绝佳的情绪出口。
“第九号监牢还有名额吗?”闻人芩轻声问道。
根据先前的资料来看,第九号监牢是一个高温密闭的空间,在检测到囚犯濒死时会慢慢降低温度、输入空气,反复如此,处于其中的人,不必再施加别的刑罚,就已经生不如死。
“有的有的,”狱卒迅速领会她的意思,一把拎起了霍曼,殷勤道:“这就把他关进去。”
第一天上任,没有太多繁杂的事项,闻人芩在一众狱卒的探询目光之中,快速地查看了军事监狱的全貌,只在战俘区停了一会儿,很快返回了独立的办公区。这里的整体氛围与监牢如出一辙,尽管一应物资都十分齐备,灯光明亮,视野宽阔,但连个窗户都没有,只能通过监视器看到外界的景象。
闻人芩坐在一张靠墙的长椅上,不断切换监视器的视角,屏幕里无数个相似的人像在晃动,或蹲或站,低着头,眼睛藏在杂乱的头发下。她沉默着看了三十分钟,忽然按下了桌面的通讯按钮,说道:“调一辆座驾,我要去一趟三号城,”
湖面泛起了金色的光泽,一轮人造的“太阳”正从庭院的另一端缓缓落下——比起自然的太阳,这人造的光源要规律得多,完美地把晚霞调成柔和的色彩,同时保证所有人都能看到最佳视角的日落过程。
许屿端着一杯冰水,站在窗边慢慢喝着,他偶然一转眼,正巧瞥见一只白色的水鸟,从湖边的水草里腾起,飞入一束光线之中,毛羽变得色彩斑斓。他短暂地抛开了脑子里的问题,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看水鸟最终会飞向何处。
忽然响起了电铃声,那是用编钟录制的声音,无论在何种环境播放,都有一种古朴、悠远的气质。
许屿放下水杯,穿过十数条回廊,跳下阶梯去开门——这偌大的建筑,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门外的人似乎没有停止过按动电铃,一直到许屿站在门前,还能听见编钟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他推开门,看见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芩?”
闻人芩站在石阶之下,手上拨弄着门外的蔷薇花藤,回过头来,露出个转瞬即逝的笑,“我可以进去吗?”
许屿没说什么,只是把门推开一个更大的角度,让她走进来。
研究所内部设有一间会客厅,许屿替闻人芩指明了方向,自己则去了另一个方向,调制一杯果汁。
在这过程中,他忍不住想着,在这一天时间内,自己几乎没有接受外界的任何消息。她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闻人芩接过水杯,顺手放在了面前的桌面上,她神情复杂,一只手在衣摆上攥了又纂,非常忐忑无措的样子。
又过了几分钟,水杯底部已经洇出了一圈水汽,她终于开口,语调拔高了一些,她问道:“许屿,你可以永远陪着我吗?”
第35章
“你可以永远陪着我吗?”
这样的神态与话语,太过熟悉,许屿的神情忽然凝固了,他往后退了一步,陡然被拉进了旧日的记忆里。
孪生妹妹有着和他极其相似的容貌,总喜欢在下过雨的江岸上游荡,时常拽着他的胳膊,说道:“如果能每天都下雨就好了。”
下雨天,江面上涨,迅速漫上街道,脚下坑坑洼洼,四处都是排不尽的污水,街上空无一人。她轻巧地跨过一个个石板,笑声回荡在破败的巷道里。
既然街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自然就不需要去做那些工作,不需要去偷、去抢、去骗,最后再对着巡逻的士兵讨饶。福利院的存在只是一种应对审查的伪装,它无法提供任何庇护,对于年幼的人来说,就连生存本身也十分艰难。
在饥饿难耐的夜里,妹妹总爱为自己编织一个幻梦,幻想自己是某个落难的千金,未来的某一天会迎来截然不同的人生,“不然,我们肩膀上的数字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别人可没有这样的胎记。你说是吧,哥哥?”
她临死之前还是挂着笑,她闭上眼睛,十分陶醉的样子,“天上下雨了,哥哥,陪我去江边好不好。”
清脆一声响,是水杯磕在了玻璃桌面上。闻人芩端起水杯,又放下了,一口也没有喝,只是成全某种礼节。
许屿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他望了望窗外,和缓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闻人芩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不是吧,被我吓到了?”
许屿摇头,“听说你分去了四号城,还顺利吗?”
闻人芩慢慢明白过来,他刻意回避了自己的那句问话。这算什么意思,她心里有些轻蔑,不禁道:“原来你也没什么不一样。”
许屿似乎叹了一口气,他说:“尝尝看,这个味道你应该会喜欢。”
把生物园区里种植的水果榨汁淬冰,加上捣碎的薄荷和苦艾,尝起来有清冽的风雪味道。
闻人芩手心捧着那只水杯,依旧不去动它,问道:“你现在在忙些什么?这里是西尔维娅的私人研究所,她成为了你的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