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宿没跟上去,拿着卷子回教室,正好在门口撞上陆效禹。
  陆效禹是往外走的,周宿问:去哪儿啊?还有三分钟就午读了啊。
  我晚点回来。陆效禹匆匆从他身边掠过去,别跟着我。
  周宿以为陆效禹只是又不想上自习,过一节课就会回来的,结果整个下午人都没在,连最喜欢的体育课都没来上。
  快上晚自习的时候,周宿还是有点担心,给陆效禹发了一条信息,陆效禹没回。
  周宿懒得再管,从学校后门去小卖部离学校最近的一个杂货铺在后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因为高中学校内不允许设小卖部,所以大部分学生都喜欢在这里进货。
  周宿买了一条薄荷糖。他没午休,到了这会儿眼皮子有点撑不住了,薄荷糖能提神。
  含着薄荷糖从小卖部出来,周宿的目光延伸到对面的巷子里。天色晚了,巷子里树影和民房的影子相互勾叠,巷道深长又幽静。
  他神使鬼差地往里面走了一段,在一棵落尽了花朵的紫荆花树下发现了一片沾着血的花瓣,又走十米,顺利找到了坐在灌木丛下的陆效禹。
  周宿叹了口气,踢他一脚:喂,死了没?
  没死。小声点。陆效禹的声音有点虚:找点双氧水给我。
  周宿看他校服上有多处血迹,还捂着左腿膝盖,左边裤腿上一条长长的深深的洇痕。
  反正不会是尿裤子尿的。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现成我去哪里给你找双氧水?不能去医务室?
  老师知道了又要啰嗦,还得通知我妈。没事,他们走了,不会回来了。你去拿,我等你。
  他们是谁?
  没有回答。
  周宿抱臂:我为你冒着风险去偷双氧水,总得有个说法吧?
  陆效禹难得示弱:算我欠你一次,可以吧?展示你真本领的时候到了。
  周宿嗤笑一声,摇摇头走开。
  十分钟后,关校门前最后一刻他拎着双氧水、纱布、棉球、镊子、无菌敷贴和止血药回来了。
  两人躲进了福音教堂处伤口。
  几处外伤不算严重,都只是擦伤,但伤口脏得厉害,泥沙和碎石头混合嵌在皮肉里。
  另有膝盖那一处比较惨,完全是血肉模糊,血还源源不断地往外面冒。
  周宿按陆效禹教他的步骤先处皮肉伤,用棉球沾着双氧水擦洗伤口,把里面的泥沙和碎石头洗掉,然后上止血药,覆盖好无菌敷贴,用纱布包扎。
  你这膝盖肯定还要去医院拍片,要是伤了半月板,以后我看也别打篮球了。他把纱布缠绕在伤口上,尾巴撕开打了个漂亮的结。
  陆效禹对自己的伤有数:不至于。他掀起衣服露出后背:嘶
  现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干嘛去了?周宿一边把双氧水往他背上浇,一边观察他的背部。
  除了新伤,还有多处明显的陈旧伤疤。
  忍着吧,我看你也是老伤患了,功勋卓著啊。
  这次真不是我的问题,对方先动手的。
  你不会跑吗?
  操,他们围堵我的。
  周宿镊子夹着棉球狠狠往他伤口上戳:围堵你还能赢,很强嘛?
  陆效禹疼得冷汗直冒,假装没听出他的讽刺意思:打架不是强的人赢,是赢的人强。*
  把伤口处完,周宿手里的无菌敷贴都用完了:要是换药不方便再叫我。他把镊子丢在铁盘里:运气不错,至少没伤到脸,要不然陆阿姨肯定心疼。
  陆效禹把衣服裤子穿回来,低声道:多谢。
  周宿知道他不想多说,所以也不想多问:晚自习别上了吧?我去把你书包拿出来回家?
  等会儿课间的时候去吧,这时候你回去又出来太显眼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为我考虑,要是下次能不让我去偷东西就更好了。
  陆效禹低笑。他本来身体就歪着,伤了的那条腿搭在教堂的长椅上,这个时候,他重心稍微偏一偏,就躺倒在周宿的大腿上:借我躺会儿。
  周宿没拒绝,他低头正对上少年英俊的脸。
  陆效禹呼吸有点急促,长脚烛台温柔的模糊的深铜色笼罩他,他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红。
  你在发烧。周宿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
  陆效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有点头晕,在倒悬晃动的视线里,他能看到教堂高深的彩绘尖顶,天使和天使不断飞来,众神或坐或立,在春花和果树之间嬉戏游玩。
  你上次没说完,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看到的真的是教堂的天花板还是真的天堂:那个什么炽天使,路西法。后来他怎么样了?他有结局吗?
  周宿也抬起头,和他仰望同一片天堂:结局就是他堕入了地狱,成为了地狱的掌控者。
  地狱的掌控者不是撒旦吗?他就是撒旦?
  撒旦不是一个名字,它是一个职位,就像皇帝。谁掌控地狱者谁就叫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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