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市一中那个化学竞赛拿奖的学生脑子被门夹了,跑去学什么戏剧文学。”
这句话从边胜清填报高考志愿一直传到他去大学报道,也许之后还有人在说,但他也听不到了。
“学了个听都没听过的专业。”他的父母这样说他,“梦想能当饭吃吗?混不出名堂别回来了。”
后来谢白榆问过边胜清为什么。
那时候国内的音乐剧专业都才开了没几年,甚至还是很多人眼里没别的学可上才去的地方,戏文每天专攻的方向都是影视剧和话剧。
但是要演剧总要有人来写本子啊,边胜清铁了心的要写一部自己的音乐剧。有人说这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有点文学天赋就想改变社会。
那时候也并非完全没有原创音乐剧,很早就有了,但是都是艺术的、高高在上的,不现代也不接地气。
边胜清也真混出来点东西。
他成绩好,实践多,从没毕业就开始跟着做项目,排场有大有小,但是就是没人找他做音乐剧。
文娱行业发展又改革,有的兴有的败,他后来为了存款还做过两部网剧。
那时候他还在戏剧学院当讲师,写网剧被戏文界当掉价。
谢白榆就是在学校认识他的。
他上学的时候,音乐剧已经在国内开始发展了,他甚至算是半个在这个圈子长大的人。
大一刚开学没多久,谢白榆为了混一个综测加分,随便报了个看起来很水的讲座,就是边胜清讲的。
谢白榆一开始不知道他讲音乐剧,要是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去了。
直到现在谢白榆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被边胜清一场讲座打动了。
最后散场的时候,谢白榆收起了他身上的散漫劲儿和对这个行业的敌意,很郑重地祝边胜清一定成功。
那时候他不知道,边胜清已经确诊癌症了。治疗的高昂费用让他对现实妥协,开始不挑不捡的接活儿,但是写了两年,那部没做出来的音乐剧始终是梗在胸口的一根鱼刺。
于是他闭关半年,带着《十八岁半》的剧本一头扎进了已经发展到风口上的剧圈。
边胜清不是病好了,是他的病已经没办法救了。不停歇的化疗只是尽力维持住现在的状态,尽可能的减缓恶化。
现在的剧圈也许已经不缺他来发展了,也不会被他改变,但他就是纯粹地想把一部属于自己的剧做出来,可能也算给自己的半辈子一个交代。
谢白榆是第一个加入的。
知道老师的钱已经都花在治疗上了,他主动跟边胜清说工资能够他吃饭就行。
“但是老师,你也知道我在业内名声不怎么样。”当时的谢白榆开诚布公地跟他打预防针,“我不能保证不会影响到你。”
“我相信你的能力。”边胜清对他说。是相信他的能力,是对他这个人,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谢白榆沉默了。
最后签合同的时候,他说:“我保证尽我全力,如果弹不好,你杀了我。”
收到边胜清的微信说主演签了覃冶的时候,谢白榆是震惊的,他当然听过这个内娱的名字。他觉得这两个人里肯定疯了一个。
边胜清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和覃冶的交情,也没人知道覃冶是主动加入的。
除去所有刚性开支以后,边胜清根本就没剩下多少预算给演职人员,他能开出的场薪差不多是一个戏剧学院男大学生的标准。说文人清高也好,他就是不想用,他只想要能把安之演活的演员。这个角色只靠天赋也不行,要有阅历。
剧圈当然也有好演员,但是有的嫌工资低,有的对剧感兴趣但是没档期,这剧太新了,什么都没保证,再感兴趣也没法为了这么个小剧场放弃其他工作。
覃冶刚跟经纪公司解约,本身又有意向剧圈发展。他们打了一通电话就谈妥了,覃冶带着仅剩的一个跟着他的经纪人到了边胜清家里,签了合同,一场的演出费不到他原先一次通告的百分之一。
再后来的故事,就是《十八岁半》终于抗住压力建组了,并且一路走到了首演。
正式首演那天,剧组每个人都到得很早。
“终于要首演见观众了!”灯控依次检查着每组灯光,有点感慨,“居然有种从小养大的孩子第一次拉出来见长辈的感觉。”
招招一下子笑出声,却也点头附和。
技术组几个人全是还没毕业的实习生,这是她们从头到尾完整跟下来的第一个组,说不兴奋肯定是假的。
谢白榆也在控台站着,准备一会亲自检查连乐器的线路。他说:“你们一上就是大场面,今晚肯定是满场。”
“不止今晚,这个月开出来的有好几场票都卖空了。”剧组经费实在有限,舞监还兼职票务,对系统后台格外熟悉,“首演都是秒空的,票房稳稳的。”
“就是估计从内娱跟来的粉丝多,不知道会不会有不了解剧圈规矩的整什么幺蛾子。”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骂不到剧组头上。”谢白榆朝下看了一眼,覃冶正跟边胜清在一边沟通什么,“既然他想在剧圈混,总要适应这个圈的规矩。”
“祝覃老师首演顺利吧。”
第5章 《十八岁半》
就算不包括先前的单独排练,只算完整联排,谢白榆都要反应两秒钟才能数清自己到底把这部剧看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