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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电话的另一边,付景明的声音还像从前,对着已接通但沉默许久的云颂说了好几声嗨,叫他“小颂颂。”
  云颂受不了这样的称呼,按断电话,付景明又换好几个不同号码打进来。
  没接起第一个还好,接通一个,后面就开始源源不断,云颂忍了又忍,重新接起,问他:“你有什么事?”
  只听到对面惊奇地问:“怎么回事?你不记得我了吗?”
  “有什么事?”
  付景明道笑:“好歹我们做了十多年兄弟,你跟我翻脸?也太绝情了。”
  云颂问:“是付习州缺血了吗?”
  付景明说哪有,暂时好着呢。
  暂时好着,一个“暂时”用得很妙,云颂不接话后,付景明怕他挂电话,忙说自己到裕市谈生意,要和云颂见一面。
  云颂说我在工地搬砖提水泥没有空。
  “你不要骗哥哥,在霍宗池家里过好日子就忘了本,当初要不是我们,可能他都不会那么快成材呢,你不得感谢感谢我们付家?”
  云颂把他拉黑,付景明不知道哪里弄来那么多电话卡,接着换了号码发短信来,说「事关霍宗池,你也没兴趣听?」
  云颂觉得霍宗池反正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听一听也没关系,但到了约定地点的楼下,云颂停好电瓶车,发现车钥匙按不动,锁不上车。
  餐厅侍从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先生你好,我们这里没有电瓶车的车位,要不我给你停到员工车位去?
  他沉思许久,认为这是天意,于是就骑上车往回走。
  接着碰见霍宗池。
  都是天意。
  陈立在凌晨三点二十五分接到老板一个电话,要求他在白天中午十二点前调看裕市一家高级餐厅监控录像,把内容中出现云颂的部分保存下来发给他。
  陈立揉了一把眼睛看屏幕上方,晃眼的时间数字提醒他,这是一个可堪把握的调职机会。
  凌晨三点半的要求要在十二点前办到,陈立清了清嗓子,很想对老板说他毕竟只是个助理,没有只手通天的本领。
  “那就尽快,你说多久?”
  霍宗池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像那种半夜三更偷东西怕被人发现,刻意压低过后的喑哑。
  陈立下意识地抬手看表,发现自己还在睡觉没戴表,又说:“我会尽快。”
  霍宗池说:“可以。”
  然后像个十分体贴下属的老板,对他说:“年底奖金翻倍。”
  陈立对着空气点点头,沉稳道:“您客气了。”
  霍宗池大概只睡着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疼,胃倒不难受了。
  昨晚从云颂的房间一出来他就陷入苦想,从一些琐碎的童年记忆到成年后为了生存各地打工,根本不像云颂有那么多闲钱和时间关注所谓的精神世界,所以在一开始他很不喜欢云颂,对他顺从也是因为想要顺利拿到工资。
  可是为什么那时候不喜欢,也没有那么强烈拒绝过呢。
  在云颂很爱黏着他,得到一些好东西就要和他分享,看起来骄傲得像王子,跟自己说起话来却滔滔不绝时,霍宗池不否认自己有过动摇。
  因为是第一次,不是备选项也不需要他谦让,有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将他放在第一位置。
  他恨什么恨了好几年,是云颂的临阵退缩吗?
  是他在决定孤注一掷的那一刻,发现原来云颂也没有那么爱。
  对陪他玩的人腻了可以随手丢掉,重逢后做的一切都像被他标好了价格。
  欠款的那么些钱拿去做了什么呢。
  没有养成不良嗜好,也没有用钱砸给另外的人,有时听话,有时又在胡乱发脾气的云颂,对明明已经算够忍耐的自己表达无端的怨气。
  他只是想通要像付习州那样对错分明,这世道对软弱的抵抗认为是无病呻吟,利落讨回公道才是上策。
  他应该对云颂没有心软,而不是看见云颂观察到一切,对许云熙只是站在他身边也想要解释。
  天飘着毛毛雨,云颂驼着背,拖着那个大到也许能够装下他的行李箱在门口铺好的直通大门口的、由霍宗池亲自挑选过石子路上走着,滚轮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霍宗池推开窗户,套了一条裤子,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冲了出去。
  他从来没跑得那么快过,连风也好像在他耳边嘲笑。
  从背后抓住云颂的手,霍宗池遏制不住怒气,横眉竖眼的吼出:“你跑哪里去?妈的,你想跑!?”
  云颂转过身,四目相对,诡异的沉默。
  一个双眼肿得像被人打过,一个怒发冲冠跟个神经没差别。
  云颂看见他光脚跑出来,脚上沾得很脏,细密的雨落在发间,染得像白发,给霍宗池又添了几岁沧桑。
  “空箱子,”云颂说,声音又哑又干,“轮子坏了一个,我去扔了它。”
  霍宗池觉得这是比昨晚还要让他丢脸的时候,他几乎恼羞成怒,问:“大清早的丢行李箱,你是不是”
  “脑子有问题。”
  云颂叹了很长的一口气,替他补全说,“是,我脑子有问题。”
  霍宗池甩开他的手,想到之前一个温度不高的早晨,跟今天一样,云颂起床后无缘无故跑去洗车。
  “我没这么说,”霍宗池看着云颂与平时判若两人的脸,见识过他撒泼打滚的功底,决定由心智更为成熟的自己退后一步,“你自己要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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