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都是这几年来梁昱霖费尽手段所求的东西,分量极重,梁景珉从未让步,此刻他一开口便全部抛出,几乎已经是诚意给足。
  梁昱霖仿佛有点惊讶,顿了一刹那,语带笑意:“你还真是爽快。”
  “他在哪里?”梁景珉的声音发紧。
  “不过我要先告诫你一句,你就算知道了他在哪里,他也不一定愿意见你。”
  梁景珉加重了声音:“所以我刚说的筹码你是要还是不要?”
  梁昱霖:“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也就不多敲诈了,但还要再加上一项。”
  “什么?”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赌约吗?”梁昱霖的声音有点渺远。
  话音落下,梁景珉几乎条件反射般想起程荆苍白清秀的脸。他猩红的泪眼如同稠丽的雾,若隐若现间他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你和梁昱霖打的一场赌?”
  那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他。
  “那我算什么,梁景珉,”程荆难受的时候双眼微微眯起,这时挂不住的泪珠就淌了下来,“那我们算什么。”
  ……
  梁景珉最终拿到了地点。
  他赶到东城另一家医院的时候天色将晚,这或许这也是梁昱霖的嘲弄之一——从先前的医院赶到这里几乎要跨越整个西京城,漫长的路途也是一种折磨。
  好在西京的傍晚总是美丽,此时从侧窗洒进来的光线很柔和,散发出琉璃般光彩。
  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中一切都是崭新的,没有医院的嘈杂。走廊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许多病房的门口都挂着制作精良的布娃娃。只有梁景珉脸色发白,气息沉重,显得格格不入。
  他冲进房门的时候没有人敢阻拦,此刻病床边守着梁昱霖的助,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立在外边当门神,可惜都没能拦住他。
  他喘着气,恍若邪灵破晓而入,成为整个安静房间内的杂质。
  而房间正中央的病床上,正正坐着格外消瘦的程荆。
  半年不见,他显得有些陌生。
  他竟然蓄起了头发,半长不短,此刻松散绑在脑后。先前染黑的发色并未完全褪去,此刻呈现着奇怪的渐变——发根是雪白的,发尾却是黑色。
  深发衬得他皮肤愈发惨白,发根长出不长不短的一层白色来,分明很奇怪,却莫名让人感觉添了些许温柔。
  兴许是见人前来,他微微抬起下巴,这才显出他的病态来。他简直瘦得吓人,脸色白里发青,像只不透亮的玉镯子,眼底下两团浓重的乌青,估计得至少有一个月没睡好觉了。
  梁景珉不知道自己打开门之前想着什么,大约是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梁昱霖的有一个低俗的恶作剧,然而惨败的现实却远比他想得要糟。
  他想过重逢的,却不是以这样面目全非的模样。
  梁景珉的心后知后觉酸痛起来,他怒火中烧,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对着梁昱霖的助说道:“滚出去。”
  助早知道他会来,麻溜地滚了。
  程荆缓缓抬头看他,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脖颈处生了锈迹,运转不灵。
  看清是梁景珉时他显然有些坐不住,眉头皱起来,浅色的瞳孔震动着,像看见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他怔在原地,仿佛有些恍然大悟,眼神迷茫而难过。
  原来真的是他,不择手段、卑鄙下流,他不愿相信的,原来都是真的。他放弃自由换来的人给他下了这样不可原谅的圈套。
  程荆还是那样漂亮,不经意的几个神态便流转出让人挪不开眼的光彩,梁景珉却有些不敢看他,他枯败的身体有如荆棘刺痛他的眼睛。
  更让他心痛的是程荆的眼神,他的内心活动太复杂,梁景珉从来解不了。
  大约人在逃避某种情绪时便会四下看去寻求解脱,是以梁景珉挪开了直视程荆双眼的目光。
  他首先是瞧见窗外的绿荫,漆成淡蓝的墙面,窗帘拉了一半,隐隐漏出些渐暗的天光来。
  梁景珉的目光接着缓缓下移,看向程荆削尖的下巴,消瘦的肩膀。
  下一秒他看见的东西令他极为震惊,终于没克制住双手颤抖起来,几乎要站立不稳——
  天不热,屋内开着适宜的冷气,程荆身上罩着一张浅灰色的薄毯。
  而在这所罩的薄毯之下,他的小腹隆起了一条不可忽视的弧度。
  程荆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可怕。
  他的眼神此刻很空洞,像无机质一般,方才的迷茫和痛苦都消散了。他只是很平静地问道:“梁景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22章 真相 “你现在应该很恨我吧?”
  梁景珉无法回答, 甚至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他冲进病房时并没有留意这是什么科室,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楼道间的病房门口各个悬挂着娃娃。
  原来是因为,这里是产科, 护士会在婴儿出生后按照性别在病房门口挂上对应的娃娃。这里并没有病痛折磨, 只有无数家庭迎接着美好的新生。
  可眼前的程荆看起来一点也不美好,如果要说的话,似乎也并不期待所谓的新生。
  梁景珉自然不知道程荆刚生了病。
  因为怀孕医生不敢用药, 而梁昱霖下了死令要保住这个胎儿,于是所有人任由他咳嗽咳到全是血痰, 发烧发得呼吸困难,嗓子全哑, 已经连续几日滴水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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