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手掌撑在地上后退,很快就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刺激过后背的伤口,疼得江枫眠眼前一黑。
  说不上来是蜈蚣还是什么虫,密密麻麻的脚看得江枫眠瘆得慌。
  一堆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要把江枫眠淹没,他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倒不如让虫子把他吃了好了。
  江枫眠抱着膝盖,本能地护着脑袋,好在那些虫子并没有要咬他的意思,从他身上爬过去,又往别处去了。
  在这样密闭的黑暗空间里,江枫眠没有一点时间概念,屋外的闷雷持续了多久,江枫眠的眼泪就掉了多久。
  还是后来实在撑不过去,才慢慢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好久,江枫眠是被胃痉挛疼醒的,他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
  他跪在地上爬到阁楼门口,砰砰砰地砸着门,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小到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阁楼里,那道窄窄的门才轰然打开。
  恶魔一样的叔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似乎是嘲弄。
  “醒了啊。”
  “你弟弟说了,钱他拿去买零食了,你也是活该,谁让你把弟弟带坏的。”
  江枫眠耳朵嗡嗡嗡的,根本听不见动静,他直挺挺倒下,狠狠砸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消毒水味混着着难闻的臭味,江枫眠差点吐出来。
  叔叔不知所踪,医生围着他,好久都没有说话。
  “医生叔叔,你可以帮我报警吗?”
  关阁楼不是第一次,但是把他打了半死关进去还是第一次。
  濒死感那么真实,江枫眠觉得自己真的是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了的,既然他们不想让他活,那他也没必要心软。
  江枫眠身体太虚弱了,十岁的孩子看起来和五六岁没什么区别,营养不良,全身都是伤口,触目惊心。
  社区听说江枫眠报警,带着警察一起回了家。
  那个人渣打骂江枫眠的事情很多邻居都知道,可那是人家家务事,他们也不能管,谁知道这次这么过分,差点把人打死。
  “警察同志冤枉啊,是孩子偷东西,我才想着教训一下他,就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他现在被你打的站不起来了。孩子都说了,是你儿子偷钱,他有严重的胃病,每天吃的都是狗盆里的剩饭剩菜,发霉的饼子馒头,人证物证都在,你狡辩什么。”
  “还有,房子,遗产都是江枫眠的,你无权干涉,不仅要退还,还要坐牢。”
  社区的工作人员心疼地看着担架上的江枫眠,也是他们失职,只知道他是被亲叔叔养着,没想到是一直被虐待。
  江枫眠母亲那边的亲戚避而不见,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现在他叔叔被抓了进去判了三年,婶婶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拒绝去孤儿院,他觉得自己有房子,就还有家,不想离开。
  社区的工作人员只好负责起江枫眠的生活,他乖巧懂事,不麻烦别人,哪怕吃着百家饭,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心医生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江枫眠戒备心太强,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表面上他和左邻右舍都相处的很好很好,实际上游离在人群之外。
  和任何人都能是很好的朋友,可同样的,他心里谁也装不下。
  往后的很多年,他温柔谦逊,成了很多人嘴里的小太阳,温暖着社区,也温暖着世界。
  也就只有在密闭的空间里,江枫眠呼吸急促,眼前发晕时,他才惊觉,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困在那个小小的阁楼里。
  又是一声闷雷。
  恍惚间,江枫眠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坠在无边无际的暗夜里,不停地往前跑,一刻不敢歇气地往前跑。
  深渊压在身上,看不见一丝光亮。
  江枫眠无助地哭泣,哪怕摔到在地,还是爬着往前。
  “江枫眠。”
  “江枫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黑黝黝的密闭空间不知何时有了一道缝隙,江枫眠跌跌撞撞爬过去,不可置信地抬手,却在须臾之间碰到了一片温热。
  是手,是谁的手。
  江枫眠拼命睁开眼睛,咳了两下,吐出一口浊气,才看清楚眼前人是谁。
  是,霍纵。
  哇的一声,堵在心口的郁闷尽数发泄出来。
  江枫眠挣扎着起身,在屋里昏黄灯光的映衬下,他扑进霍纵怀里。
  “霍纵。”
  “做噩梦了么,不怕不怕,我一直陪着你呢。”
  那是困扰了江枫眠十几年的噩梦,时不时就要陷进去,哪怕后来叔叔早就去世,那个弟弟小偷小摸成了局子的常客,婶婶彻底成了再也不见的陌生人,他还是陷在那个梦里。
  ——不得解脱。
  “江枫眠,怕打雷吗?”
  霍纵把手掌轻轻捂在江枫眠的耳朵上,眼底满是心疼和无措。
  江枫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哭,反反复复都是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霍纵心疼地拍着他的背,不仅没效果,好像还加重了江枫眠的害怕,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雷声马上就停了,不怕。”
  江枫眠咬着牙,满腹的委屈涌上来,他脑袋从霍纵怀里露出来,在霍纵不解的目光下,猛地咬在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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