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可沈灼怀却很清楚赤妙的想法,或者说,赤妙的这种选择,他是完全认同的。
  复仇也好,心有不甘也罢,对于赤妙自己来说,狺人族是她自己不可撼动的一棵大树,她只是那树下一只蝼蚁。赤妙短短十数年的人生之中,她首先被赤锋这个父亲控制着,而她的父亲,又深深置于狺人这一父权群族的控制之中,从前她或许是被带着走的,可当她真被逼迫做出弑父的举动后,她不得不亲自直面这双重控制的后果。
  沈灼怀看出了她说“要解救其他狺人”下,不得不借此藏起来的那些堂皇,就如同他自己突然得知自己真正存在的那一日一样。
  他必须去做些什么,即使后果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有时沈灼怀也很羡慕司若,他身边一直有着祖父、老师的存在,他迈出的每一步,看似没有人替他兜底,可司若永远知道,他有个家。
  赤妙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家,就像是沈灼怀自己一样。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沈灼怀看着赤妙去送死,也是在看着自己如果没有遇到司若的未来。
  他的心肠向来是硬的。
  如果赤妙不自己决定,他自然不会再做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可赤妙站出来了。
  站在司若紧闭的大门前,沈灼怀轻叹一声,敲响了门。
  “诺生。”他道,“我看孟此凡他们在烧热水,你要不要出来洗个澡?”
  等了一会,门开开了,司若走出门来。
  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一头乌发散在脑后,似是刚刚浸了水,湿漉漉的。一点晶莹剔透的水珠自他额发上滑落,顺着光洁的脸蛋滑到下巴上,将将滴下。
  “不必了,我已经洗干净了。”司若冷冰冰道,“你自己去吧。”
  沈灼怀叹了口气,伸手去捏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收回,还装模作样的甩了甩:“有水。”
  司若才想发火,又被他这一句给压回去了,只好气鼓鼓地说:“还有什么事?”
  沈灼怀道:“你不我。”用的委屈巴巴的语气,“你不我,我只好来哄你了。”一记直球,把司若推过来的又推回去了。
  司若翻了个白眼,正要推门,被沈灼怀伸手拦住,他收起脸上戏谑,很认真地对司若道:“我知道你不想赤妙再去做探子,也认为是我让她去做这件事,但是她有不得不去的由。”
  “诺生,这个姑娘与我从前挺像的。如果我没遇上你,我应该也会义无反顾地,成为为了目标不会回头的人。只是我们的目标不同。我有你,可她又有谁呢?”
  司若本想骂他即使不回狺人那里,赤妙和迟将好好过后来的日子也足够了,沈灼怀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可甫一抬头,却真真见到沈灼怀那眸中做不得假的笃定。
  他刚想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又收住了。
  司若自然知道,沈灼怀心里一直横着过不去的梗,他没有经历过,很难设身处地地体会这一切,可赤妙……又何苦呢?
  但看着沈灼怀一身狼狈,却还第一时间来自己面前解释的模样,他又实在硬不下心肠去再和他发气,只能不冷不热地越过沈灼怀,有出门。
  “我去看看热水好没有,你身上臭死了,没洗干净之前别想进门。”司若别别扭扭道。
  “诶,好!”沈灼怀唇角勾起,像只大狗,屁颠颠地就跟着走了。
  小剧场:
  司若:啊?听有人透露沈灼怀在背后说我是不好伺候的猫?(气鼓鼓)
  沈灼怀:(扭头)(左右看)谁啊?谁说的?没有啊?
  (沈灼怀被打,跑走,再度被追着打)
  不远处的温楚志:怎么一股小情侣的酸臭味又飘过来了……阿嚏!
  第121章
  一轮乌红沉日悬挂天边,周围丛林倦鸟归巢,弯弯芽儿般的明月初现。
  天快黑了。
  匆匆逃命的一行人算是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哪怕是温楚志这般从未干过活儿的公子哥儿,也帮着拾了几根柴火,和大家一起把院子里的火堆生起来。
  天气渐凉了,这又近山,入了夜,嗖嗖的风吹打着人脸,还颇有几分冷意。不过他们生火倒不是为了取暖,院子里有灯架和柴油,只是沈灼怀提起,此处偏僻临山,夜间难免有野兽出没,生火一来可以驱赶野兽,二来,若是迟将他们能回来,也有盏路灯。
  “呼……”沈灼怀吹吹还冒着热气的豆腐汤,将碗端给司若,“趁热喝,小心烫。”
  司若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抬头望望已经有些若隐若现的月亮:“是不是快酉时了?”他蹙眉道,“……听那老马的意思,他少说也有个五成打听出消息的可能,可如今这样晚了,却还没见得消息……”
  司若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可预感是不能说出口的,一旦说出口,就很容易成真。
  他接过沈灼怀递过来的陶碗,想也没想就低头抿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吐着舌头:“烫——”像只猫儿似的,司若吐着舌尖,差点连碗都没端住,急忙去找那冰冰凉的井水,给自己的口腔降温。
  一口豆腐汤下去,司若的舌头连同半张脸都绯红绯红的,虽这样想不太好,但沈灼怀看着司若那跳脚模样,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拿着蒲扇轻轻扇着风,心想他现在真是衬得上“色若春花”这四个字。
  两个情人坐得边边,倒是温楚志被熏过了,本来粘豆包似的家伙现在恨不得避开两人走,和孟此凡他们坐在一块,听见动静,便探了个脑袋过来看热闹:“怎了怎了,你俩又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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