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什么?!”沈灼怀一震,“椒青草,诺生,你确定?”
  “此物就是椒青草无疑。”司若说。
  温玉延自然知晓椒青草的威力,他脸色大变,冲到司若身边,也不顾那东西污糟了,空手抓起来:“不是说不是中毒死的吗?怎么会……”
  “的确不是中毒。”司若微微叹了口气,他重新检查了一遍张大尸体的体表,尤其他的面部,“椒青草的分量太少,甚至还没有雪眉春中多。他不是因为过度摄入椒青草而死的。”司若眸色沉沉,“沈灼怀,你还记得周家兄妹吗?”
  沈灼怀被突然提问,愣了一下,随即开口:“你说的是……金川的那个案子?当初我记得你说,他们像是被冻死的。”
  “是。”司若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的死状与张大有些相似,甚至脸上都有笑容。当时我以为他们是被关进冰窖之类的地方冻死的。因为只有冻死的人,才会在死前有这般幻觉。可——那可是酷暑天。”
  他抿抿唇:“如今我明白了——他们或许和张大一样,都遭遇了……”司若顿了顿,看了一眼温玉延,没把沈德清的名字说出口,“椒青草。至于玉延兄所说,他们死前大汗淋漓,那或许并非是死前急病的症状,而是杀人的手法。”
  他指给两人看:“他身上没有反抗的痕迹,是因为在这顿‘短头饭’里,张大便已经中了椒青草的毒,陷入了幻觉。但人的本能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反抗精神的,所以他手指在死前有紧紧蜷缩的痕迹。”张大手掌是完全松弛开的,但五指却像是一只鸡爪一般卷曲起来,微微朝上。他的手心有些撕挠的痕迹——像是指甲划破的。
  “而他的口唇微张,舌头肿大,牙齿上刮蹭了一些织物的丝线,整体面部也有些肿胀,水干涸的痕迹从他的脖颈一直到额头——”司若看向沈灼怀和温玉延,“你们可听说过一种刑罚叫做水刑?”
  水刑,是极刑的一种,受刑之人的手脚会被人捆绑起来,而后施行者会用被打湿的布帛或是宣纸,一层一层地盖在受刑人面部上,水的压力逐渐渗透,一层一层覆盖下来,受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对空气的控制力,而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吸入含着辣椒水或是盐水的水份,最后哪怕张大嘴,也再触不到任何可以呼吸的空气,窒息身亡。
  全程受刑人都是清醒的,清醒地看着自己迎接死亡。
  这法子并非宁朝首创,而是已流传多年,因为杀人不见血,是个“优雅”的杀人手段,一直被流传于宫廷之中,前朝倾覆之时,不少宫人被迫殉葬,便用的此刑。
  温玉延身为刑部的人,对诸多刑罚的熟悉程度是不言而喻的,他听到司若话后,面色一白,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侧眸,似是在思考。
  “若是水刑,那定是与宫中人有关了。”沈灼怀捏了捏鼻梁,“我听闻宫中管昭狱那些家伙,最是喜欢这等子折磨人的手段。只是若真要这样杀人,又何必要给他用椒青草,叫他死前有个好梦呢?”
  “这就要问问温大人是怎么看的了。”司若镇静道,他其实在发觉此人死法时,便已隐隐猜测出了温玉延为何要寻他来多余走这一遭——温玉延看不出他们是被水刑杀的?不可能,只是他要一个答案,一个脱离于朝廷的,肯定的答案,“温大人心中早有猜测了吧。”
  “是。”温玉延叹息一声,他望了一眼那具被开膛破肚的尸首,转回目光,“我见到所有尸首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被水刑杀的。而杀得这样‘完美’的,只有宫中专干脏活儿的近卫。”他说,“我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要插这个手。就算近卫不杀他们,他们迟早也是要死的。”
  司若与沈灼怀对视一眼。
  还能为什么?
  因为椒青草,因为雪眉春。
  因为当今圣上,还在靠那味已经被京城禁了的毒药。
  续命。
  第九案点滴天明
  第175章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元日将至。
  沈灼怀与司若外出忙碌这段时间,司屿庭已经趁着清闲,把宅子装点了起来。原来只是粗粗打一番的庭院,被司屿庭指挥着几个下人挂上了新春的桃符、红纸,廊下也放置了一对木雕的春牛。他们这宅子不大,住得临街,因而也每日都能听得街上孩童边唱腊月歌,边放炮的声响。
  看到这样的红火,司若才意识到:年真是要快到了。
  天大地大,都没有过年大。
  哪怕是恶人,总也是要过年节的。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除了些小偷小摸,一下子安平下来,就连温岚越这每日点卯的都闲了下来,时有空档约司若和沈灼怀出去吃饭。
  当然,也是为的监督监督温楚志——
  自打没了温楚志的事,他就彻底一头进了他的温柔乡,京城的青楼画舫遍布着这位温家公子哥的身影,常客都快常到把画舫买下了。温岚越实在看不过去温楚志这般没志气的模样,恨不得耳提面命、让他有点事做做,后果便是温楚志一溜烟跑到了沈灼怀他们家里。
  美其名曰避祸。
  这一避就避到除夕夜,直到温岚越亲自上门,跟拎着一只兔子似的,拎着温楚志的领子把他揪走,温楚志这次逃家才算是划下了句点。
  虽然司若和司屿庭都非北人,但今年难得在京城过年,祖孙俩便也随京城的风俗,除夕一大早,便跟着厨娘在厨房里学做起了花式的面点,沈灼怀掺合不进去,只好在一旁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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