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我……”洛希意识到了什么,“在未来,我会死掉吗?”
“或许更糟。”科斯莫轻声说,“我不否认,在一开始,我真的是为了人类文明在时间里奔波,可我现在早就厌倦了,人类和历史一样,都从不吸取教训,注定归于虚无的存在,投入再多精力也是惘然,到后来,我轮回只是因为还想再见到你。但是你……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愿意为了他人主动走向死亡,甚至是比死亡更糟糕的道路。”
洛希说不出话来,而科斯莫看上去从未有过的疲惫,或许在过去的两百万年里他真的从未有过一次像如今这般彻底袒露自己。
“那,科斯莫,你……”洛希无力地问,他甚至没有勇气完整地说出那个问句。
“起码在最后,”科斯莫说,“我希望我们都可以从责任中解脱,我受够了跟在人类后面收拾烂摊子,你也不用被永远困在这里做观察者。”
走廊颤抖起来,血肉不安地四处游移。
“可,可是……”洛希吞吞吐吐地说,他知道科斯莫希望自己和他一道死在这儿,从那个糟烂世界里逃离,一了百了,他自己也不觉得这是个坏结局,可是,在他出生的那个世界,已经有很多人为了拯救摇摇欲坠的正常世界付出了很多,他不能就这样视而不见。
为什么?他在心里叩问自己,因为那些是正确的事吗?因为我想做正确的事吗?因为我不想成为德蒙特那样的人?
“没关系,”科斯莫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无论什么时候,决定权都在你手里。”
洛希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有点问题要问:“我是怎么来到这的?”
“我通过仪式,或者说特定的行为——取悦了虚无之神,让祂将我们送回了这里。”
“我还能回去?”
“当然。”
“那我回去后你会怎么样?”
科斯莫不说话了,他只是长久地,安静地看向他。
第122章 手术
有什么东西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柔软,无形,比雪更温暖。
洛希意识到自己看到了天空。
原先一直被厚重云层压着的天空,此刻隐约透出了一点高远的蓝色,而随着雨的落下,云层也开始从羊毛般的厚重逐渐变得轻薄,他坐起来,看到周围一片废墟,雪地消融,远处隆起一座漆黑连绵的山脉。
忽然有人走到他面前来,是佩斯特,她的嘴开开合合,而洛希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话说回来,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为什么雨落下,却没有雨声?为什么在这场突如其来,融雪却冬的雨中,他没有闻到那种令人着迷的淡淡的土腥味?
他想问佩斯特,却发不出声音来,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
他的世界一片死寂。
佩斯特看着他,她的眼神中逐渐带上了悲哀。
“不喜欢?”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中响起,在这一片沉寂中宛如一道炸雷,惊得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随后才意识到,这是乌鸦,或者说,欺骗之神的声音。
“我可是很喜欢你给自己选择的道路,”祂笑了,那种笑声像是钻头一般钻着他的太阳穴,“这幕戏演到这里也该幕落了,可怜的科斯莫,他真爱你,花了那么大力气,那么多年,就为了给你一个选择他的机会,但你还是选择了其他人,你才是你们俩中比较想要拯救世界的那一个吧,真不愧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慢慢地,洛希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在废墟之下,他看到了被水泥砖块压住的尸体,许多尸体,特工的,研究员的,有一具尸体旁边还被撑了一把伞,挡住了雨水,他发现那是萨玛拉。
佩斯特开始在地上写字:“科因拧碎了整栋大楼。”
洛希点点头,示意他看明白了,他不怀疑和希尔融合后的科因能轻松做到这种事,然后他指了指远方的山脉,又指指萨玛拉,佩斯特点了点头,她写:“是的,那是科因,伞也是他打的。”
他可以想象科因在看到萨玛拉的尸体,陷入长久的沉默后,终于选择在雨中给她支起一把伞,萨玛拉终究给了他生命,也终究对他青眼有加,尽管她的爱古怪,扭曲,无法解释,而且永远更爱自己的科研。
“他为什么变成了山脉?”他问。
佩斯特摇头,她写:“他突然就,失控了。”
乌鸦在他脑中咯咯笑:“你不是想让德蒙特输吗,我实现了你的愿望啊,稍微对着这个家伙的脑子搅和一下,他本来就不太稳定,这下直接暴走了,哦,那些黑色浪潮拧碎大楼,掀翻马路的样子真是美丽,可惜你没看见,不过他一路毁坏建筑,到了教堂那里倒是清醒了点,转头离开了卡尔顿,把自己固定了下来,只不过,这下倒也没有意识了,比一座普通的山强不了多少。哦对,我还是按照契约代价又抽走了你的一部分生命,我就这么补充一下,本来该连视觉也一起拿走的,不过那样就不好玩了,不是吗?”
教堂,洛希默默咀嚼着这个词,他知道是因为德雷克还在那里。
“真是一出好悲剧啊,不是吗?科因,倒霉的家伙,作为提线木偶出生,又作为提线木偶而死,最后恢复的那点意识都用来毁灭自己了,”乌鸦阴阳怪气地说,“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说不定他还能恢复,谁知道呢?我也没把他脑子完全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