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找茬生事。”陶椿看出他的防备,她耸肩笑一下,环顾一周,山深树茂,想必山中物种极丰,她满意地说:“是我迷了眼,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我跟你进山,以后好好过日子。”
  陵户守墓,在深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原主嫌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没有盼头,但对半个月前还生活在乱世的陶椿来说,有俸禄有祭田,还不用交税的安定生活简直是神仙日子。守陵人平素除了种地和巡山,再就是做些供奉的活儿,只要在深山里能耐得住寂寞,这绝对是个铁饭碗。
  这个莫名的穿越对陶椿来说,她自认为占了大便宜,一时不免沾沾自喜,也就没瞅见地上的男人抽着冷子连退两步,又惊又惧地望着她。
  日昳,林中的光线暗淡许多,树冠上空光芒万丈,灿烂的霞光却失了力道,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消散的日晕如茫茫雾气,笼罩着青山。半昏半明间,邬常
  安堪不破前路,前路似乎没了尽头,他如陷在无边无际的蜘蛛网里不得脱身。
  从小生活在深山,又与陵墓为邻,邬常安没少听鬼怪故事,或鬼或怪,他不曾亲眼见过,但有供奉亡人一事,这让他对鬼怪的存在半信半疑。眼前这个姑娘忽的像是变了个人,这让他不得不怀疑。
  “我下去走路吧。”陶椿开口。
  邬常安暗暗攥着手,他又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点头。
  陶椿滑下牛背,她支着膝盖站起来,见男人火烧屁股似的脚步撂得飞快,她吸口气,也跟着加快脚步。
  这具身体油灯枯竭般的熬了半个月,陶椿疾步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已到了力竭的边缘,她气喘如牛,嗓子里像是住了一窝马蜂,吸气出气,难受得几乎要晕过去。
  邬常安不时回望,见她如此不免疑惑,难不成他猜错了?还是她太擅长伪装?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歇歇?”陶椿嘶着气问。
  “再坚持一会儿,先走出这片林子。”邬常安打算再试她一试。
  “有水吗?”
  邬常安不靠近,他往牛背上指一下。
  陶椿这才注意到牛背上还捆了好些东西,有布有鞋,有弓箭有铁锅,数量不少,看样子像是给山里其他的陵户捎带的。
  陶椿抿两口水,她低着头借着大青牛的力继续走路,心里不断思索着日后的打算。
  两人不再说话,山林中又只剩猎猎风声和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邬常安绕过牛走在另一侧,借着余光一个劲打量这个反应怪异的姑娘,越是观察,他心里疑团越大,眼下这人跟半月前愤恨唾骂他的姑娘完全不是一个人。以那个姑娘蛮横又偏激的性子,半路醒来,绝不会如眼下这样,平平静静跟着他进山。
  脚下绊到树根,陶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好在地上落叶多,没摔疼。她就势坐地上,抹着汗说:“歇一歇吧。”
  “行。”邬常安松口,他“吁”一声,驮货的大青牛停了下来。
  “我们晚上歇在哪儿?”陶椿问。
  邬常安环视一周,心里生了个念头,他含糊说:“就歇在这儿。”
  大青牛去吃草,邬常安忙不迭跟上,这荒不见人烟的大山,牛好歹是个活东西,有它陪着能给他壮壮胆子。
  陶椿见一人一牛越走越远,她坐直身子,有些慌乱地问:“你要去哪儿?天要黑了,我们别走了。”
  就是天黑了,邬常安才想跑,他怕黑夜一来,这女鬼立马鬼力狂涨,三两下把他解决了。
  陶椿起身追上去,她一头雾水,不解地喊:“不是要在这个地儿过夜?你牵着牛要去哪儿?”
  “找水,我去找水。”邬常安大声喊,“你歇着,我去找水。”
  陶椿回头看一眼,她初来乍到,对山里的情况压根不熟悉,身上又没一刀半斧防身,哪敢一个人留下。
  陶椿捡根树枝踩断当拐杖拄着,她朝一人一牛追了过去,心里暗暗觉得不对劲。她半死不活的时候,这男人还不嫌麻烦把她照顾妥当,眼下能活蹦乱跳了,他怎么突然变得不靠谱了?
  流水声入耳,邬常安松口气,见她追来,他不敢再跑。
  他暗暗抹把汗,牛喝水的功夫,他解下水囊去打水。
  陶椿缓缓靠近,她探究地观望一阵,选择走到牛喝水的下游去洗把脸。
  树冠里藏的鸟雀静静地望着,等两人一牛离开河边,它们才飞下枝头去河边啄水。
  逃不脱,邬常安提着心往回走,一路等着吃草的牛,走走停停,回到原地时,天色已黑透。
  “我生堆火。”他自言自语。
  陶椿挨着牛站在空地上,见火苗生起来,她弯腰去捡柴,手拿脚踩,不多一会儿就整理了半捆三指粗的干柴,不耐烧的细枝末叶都没要。
  “听说你跟着姨母在厨下做事?不是当烧火丫头吧?拢柴的动作挺利索。”邬常安谨慎地打探。
  “那倒不是,我是跟着她学做菜。不过也练过烧火的功夫,厨子要会看火候。”陶椿不紧不慢地回答,“对了,你是住哪座山头?离我爹娘远吗?我们还要走几天才能到?”
  邬常安见她似乎没有大发鬼威的打算,他稍稍松口气,眼下落到这个境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概还要再走三天,我住的陵户所离你爹娘不远,隔了四座山,我们守的是安庆公主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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