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你跟我娘呢?”胡青峰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有话他是真敢问。
  胡老明白儿子的意思,他比他大哥小五岁,年轻的时候不是没有过不甘心,但木已成舟,随着一年年过去,那点不甘心早烟消云散了。
  “就你这个蠢样儿,我跟你娘哪敢有不切实际的心思,能娶到媳妇咱家就要烧高香了。”胡老阴阳怪气道。
  胡青峰:……
  靠近老陵长家,胡老清清嗓子,他小跑起来,不再跟儿子闲聊。
  “大嫂,大侄子,我对不住你们的托付啊。”胡老人还没进院,赔罪声已经先传进去了,随着人进院,他紧张道:“我大哥没事吧?没摔到哪儿吧?我想着我就离开一柱香的功夫,把山上的事安排妥当就下来,就没使唤其他人下来陪着。”
  年婶子看了老头子写的字,她已经消气了,老二一大早就过来陪着,没有敷衍了事。是找他拿主意的人太多,老头子硬要叫他离开的。
  “没事,他就是觉得晒,想把轮椅往阴凉地挪一挪,偏偏身子麻了,他又想起来走一走,动作不利索把轮椅按翻了,人也摔地上了。”年婶子解释,“不怪你,就是我自己也做不到时时盯着他。”
  胡老“唉”一声,他昨晚来给他大哥送饭,又伺候他如厕入睡,今早又来伺候他吃喝拉撒,知道其中的难处和麻烦,难为他大嫂天天把他大哥捯饬得干干净净的。
  “大嫂,你辛苦了,我们老胡家都谢你。”胡老由衷地说一句。
  年婶子面色温和下来,之前还使气说不操持老姑母的丧事,这会儿也忘了这话,她起身说:“家文,你背上你爹。家全,你跟邬老三抬着轮椅,我们上山。”
  一行人出门,路上,年婶子打听丧事张罗得如何了。
  “天热,尸身不能久放,我们商量的是停灵三天就下葬。眼下还没入棺,人还放在堂屋里,就等你们回来见见最后一面,再挑个吉时入棺。”胡老捡重要的说,“三弟带族里的男丁进山挖坟坑去了,就在我堂嫂子的坟的东南角。”
  老陵长“不”一声,他摆摆手。
  “姑母生前留话,她死后让我们抬她入地宫,把棺椁放在陵殿下的通道里,她给老公主守门。”年婶子解释。
  胡老愣愣地“噢”一声,“那就照姑母的遗愿办,我叫青峰去喊他小叔回来。”
  年婶子点了点头。
  靠近胡阿嬷的住处,胡青峰他娘石菊戴着孝帽迎出来,手上还拿着孝布,一见面就递给她大嫂。
  “大嫂,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没回来,我们没个主意,忙得脚不沾地还没张罗明白。你昨天急哄哄进山做什么?山里出啥事了?哎呦!陶陵长也回来了?”
  “嗯,我来祭拜胡阿嬷。还有孝布吗?”陶椿问。
  “有。”石菊快步进去。
  年婶子折个孝帽给老陵长戴上,她也戴上一顶,胡家全和胡家文是小一辈,关系又远一点,只在脖子上挂上孝布。
  陶椿和邬常安是客,二人只是在上臂上绑一条孝布。
  胡阿嬷的院子里也扎上了白布,门前竟然还挂着白灯笼,在这深山老林里,丧事准备成这样算是极好了。
  堂屋里,一个妇人跪在灵前烧纸钱,炭盆正前方是盖着锦被的尸体。邬常安猛地看见这一幕,吓得浑身一僵,差点也躺了下去。
  “炭盆移远点,天热。”年婶子低声交代。
  陶椿推着邬常安走到墙根,她小声说:“你就别进去了,我代你多烧点纸。”
  邬常安连连点头。
  陶椿等到年婶子一家磕完头,她才走进去跪在垫子上接过一沓黄纸往盆里丢,她对死人没兴趣,始终垂着眼没抬头。
  年婶子扫一眼露在锦被外灰青的脸,一只苍蝇在头附近嗡嗡飞,再抬眼,墙上还落着好些苍蝇,她心里膈应得慌,扭开脸说:“山上没条件,天也热,越耽搁越不好看,要我说今天就入棺,明天就抬下去。”
  其他人巴不得早早把人安埋了,在场的人都看向老陵长。
  老陵长抹把泪,他是真心实意地哭他姑母,可他连给她磕个头都做不到。
  陶椿烧完手上的纸,伏身磕一个,低头下去时闻到味了,她迅速抬起头,起身急匆匆出去了。
  老陵长看见了,他“嗯”一声,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就跟陶椿无关了,她冲邬常安一招手,带着胆小鬼下山回家。
  邬常安像是鬼撵得一样走得飞快,离了胡家人的视线,他牵着陶椿跑起来,恨不得能多长两条腿。
  跑到演武场,邬常安停下步子,晌午最热的时候,他还呼气搓手。
  “你看见胡阿嬷的魂了吗?”他小声问,生怕惊到谁,“她生没生气?尸首就这么明晃晃地搁在地上,她肯定生气了吧?”
  “没有,没看见。”陶椿憋笑,她捡年婶子昨夜的说辞安慰他:“胡阿嬷的魂估计已经跟老公主进地宫了,留在世人眼前的就是个空壳子,你别害怕。”
  “我没害怕。”邬常安强撑着说谎,他自我劝说道:“我只怕鬼不怕死人,就是猛地撞上去……好吧,我是有点害怕。”
  他编不下去了。
  陶椿拍拍他,说:“想想你自己,早晚也有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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