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冬仙拍两下狗,又斥两声,待小狗消停了,她开口说:“陶椿不在家,她跟我爹娘下地干活儿去了。”
  “你帮我给她捎句话,杜陵长要是来请教她事,让她毫不保留地教他。”山陵使说。
  冬仙看他一眼,心想她一个普通陵户,吃喝不求人,得罪山陵使也就得罪了,不影响啥。她追出去,站在院外喊:“等等,山陵使大人,这话我可不敢替你捎,陵长跟陵长之间的事关乎两个陵吧?我不晓得陶陵长是啥想法。您去地里找她当面吩咐吧,我家的花生地我大哥知道在哪儿,让他领您过去。”
  山陵使惊讶,这妇人一看就是个胆小的,竟然敢说这些话。
  冬仙说罢心里就有些慌,她瞥她大哥一眼,匆匆跟山陵使行个礼,转身快步走进院子。
  *
  犁花生把土翻起来了,地里灰大,陶椿头上裹着她嫂子的旧头巾蹲在地里,戴着鼠皮手套的两只手在土里来回扒拉,捡拾掺在土里的落花生丢进筐里。
  周围说话声似乎大了些,陶椿扭头看一眼,一回头,脖子跟着扭转,长久地低头,让她脖子连着后背都跟着酸疼。
  “累死了。”陶椿拍拍手套上沾的土,她一屁股坐在地里,要不是担心有虫,她恨不得躺在地里,让腰板和脖子像搓衣板一样直挺挺地铺在地上。
  “二姑姑……”
  “姐,山陵使来了。”
  陶椿猛地站起来,她摘下头巾,发现山陵使带着春仙已经走到她家的地头了。
  山陵使看陶父赶着牛犁花生,这倒是头一回见,他开口问:“你们陵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收花生的?”
  说罢他就反应过来问了蠢话,这一路走来,定远侯陵的其他陵户都是拔花生的。
  “不怕把花生犁破啊?”春仙代山陵使问。
  “犁破也没事,不能做种的碎花生能拿去榨油。春仙大哥,你让你爹娘也犁花生,今年雨少,花生地里浇过两三道水,地里的土板结了,拔花生吃力的很。”陶椿说。
  “你去跟杜陵长说,既然你们公主陵收碎花生,那大伙儿都用铁犁犁花生。”山陵使开口。
  “行,我晌午回去跟他交代一声。山陵使找我有事?”
  “春仙要跟我回帝陵,你得空指点一下杜陵长,督促他把作坊建起来。关于如何使唤陵里的人,你也给他想想法子。”
  春仙站在山陵使身后朝陶椿摇头。
  “这个我不能答应,我要是插手定远侯陵的事,那真是心里没数。我一个出嫁的姑娘都不管娘家的家事,怎么能插手定远侯陵的事务。再说定远侯陵的陵户跟公主陵的陵户可不一样,他们不服我,我说的话也不管用。”陶椿拒绝了,不过看在山陵使的面子上,她又说:“要是杜陵长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肯定不推辞不藏私。”
  山陵使得到她后一句承诺也就放心了,杜陵长要是成不了事还放着帮手不用,那真该换了。
  山陵使带着春仙离开,陶椿发一会儿呆,继续蹲地里在土里刨花生。
  附近几家干活儿的陵户过来转一会儿,得知安庆公主陵也收碎花生,他们纷纷决定明天也赶牛来犁花生。
  晌午时,陶椿从地里回来去杜陵长家一趟,她没提山陵使让她督促他盖豆干作坊的事,当然,他也没提请教的话,二人简单谈几句犁花生的事,她就走了。
  陶椿离开后,杜陵长让他儿子去传话。但农忙的时候,不少陵户都是由儿女送饭去地里吃,很多人家家里没人,杜福海跑了几家都跑空了,他就放弃了,想着只要不瞎不哑,看见其他犁花生的人总会打听的。
  随后陶椿就从陶青松那里得知,头一天去借牛犁花生的只有九家,第二天又来十六家,第三天余下的人家看其他人家赶牛犁地才急匆匆去借牛,她心里明白杜陵长并没有挨家挨户传话。
  此时,陶家的两亩半花生早就犁完了,陶父也加入捡花生的队伍,陶青松因着大青牛被借走了一半,余下的一二十头牛拴在山坡上吃草就行,他也来地里干活儿。
  定远侯陵松鼠多,耗子也不少,为了跟耗子、松鼠、兔子抢花生,陶家人天不亮就出门干活儿,天色黑透才挑担挎筐回家。
  一日日忙下来,陶椿累得都要站不直了,也没了说话逗趣的精神气。陶桃和春涧也日日跟着下地,有两个小的做对比,她不好意思叫累叫苦,只能咬着牙闷头干。
  陶椿忘记这是她回来的第六天还是第七天,三亩花生地可算侍弄完了。最后一把花生扔筐里,陶椿捶着腰躺下去,她望着湛蓝的天,还有遨游在天际的鸟雀,拉长调子说:“还是当只鸟舒坦啊,不用干活儿也有食吃。”
  “你吃鸟肉的时候鸟还舒不舒坦?”陶母揪她一下,没好气地说:“一身的懒肉,没干几天活儿还羡慕起鸟了。”
  陶椿哈哈笑,灰扑扑的狗闻声跑来,吐着舌头要舔她的脸,她一巴掌推开,说:“当狗也舒坦,我像个狗一样跪地里刨土,它悠哉悠哉地钻花生秧里睡觉。”
  “你今晚睡院子里看门,让狗去你床上睡。”陶母笑着说,“还舒不舒坦?”
  陶椿又推开扑来的狗崽子,嘴硬地坚持当狗舒坦。
  陶母懒得理她,她抱走一捆花生秧,跟地那头的陶父说:“花生地里的土犁一道,我们又刨一道,趁着土松散,要不把菜籽种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