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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你也困了吗?”
  “嗯。”九千岁也应了一声,听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哪里睡得着。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
  “睡吧。”
  “嗯。”
  裴厌辞直板板地躺着,没一会儿就浑身难受,可翻身朝向另一人,他怕自己虚弱的身子都能主动骑在他腰上。
  背对着人,会不会显出太冷漠无情了?
  他觉得还是背对着人比较好。
  才刚翻身,左手冷不丁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阻止了他的动作。
  裴厌辞下意识睁开眼睛。
  棠溪追没有睁眼,仿佛真的好似睡着了般,手下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谁都晓得对方没有睡。
  裴厌辞又与他并排,规矩了手脚,笔直地躺着。
  那只冷彻透骨的手仍未松开,他手指动了动,棠溪追以为他要挣脱,松了手,立刻又被反握住,十指相扣。
  “我父皇也不是个好人。”一句轻渺的话音在床榻间飘出,在耳畔边炸开。
  棠溪追浓而卷的眼睫颤了颤,终于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裴厌辞已经闭了眼,甚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棠溪追和他爹有着翻不过的仇怨。
  故事再假,人心是真。
  没有人会在虚构的故事里给血亲杜撰一个那样恶心而又凄惨的结局。
  越是假的,就越是叙述者所期盼的。
  半晌,棠溪追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他的心胀得发酸,终究忍不住,翻身将人搂在了怀里。
  裴厌辞脸颊蹭开他的衣襟,满足而舒服地贴着胸膛,回抱住了他的腰。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受封为四品国子监祭酒,也算朝中要员,裴厌辞应该入宫谢恩。等棠溪追起床离去,他也就着朦胧的拂晓起身,赶早去了齐祥府上。
  距离那日淋雨病后已有两日,他本想第二日就来的,奈何昏迷了一天一夜,把毋离和无疏吓了个半死,直到昨日他醒来才松口气。
  接着,毋离顶着发黑的眼圈,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无疏立刻哇哇大叫起来,不是担心,而是告状,细数他昏迷期间这死胖子说了裴厌辞多少坏话。
  裴厌辞给排位上了三炷香,又塞给在灵堂守夜的齐夫人母子一些银钱,这才坐上马车,去了皇宫。
  大宇皇宫位于皇城之内,皇城南部是中央衙署,往北广运门、承天门、长乐门一字排开,进了高耸的城门后,便是皇宫。西边是掖庭和内侍省,为宫女宦官居住之处,东边是太子的东宫,中间便是皇帝居住的玄微宫。
  玄者,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也。眇醣乎其深也,顾称微焉。“玄微”二字,取自道家名作《抱朴子》的开篇。
  裴厌辞听到这皇宫名字,兴致淡淡。
  修炼再深厚有甚用,别说得道长生,借尸还魂都办不到。
  玄微宫是一个庞大的宫殿群,为首正前方的就是平日里上朝的九霄殿,往左是宴请国宾的凌霞殿,往右是皇帝处政务的甘宸宫。
  此番裴厌辞去的是甘宸宫。
  皇帝端坐在正首上方,遥遥俯视下边的少年。
  裴厌辞行了个大礼,谢恩的话说完,起身时,偷偷拿眼角余光瞄了下,殿内只有他和皇帝,再无旁人。
  “裴祭酒。”
  不待他多加思考,上方的天子已经开口,他忙微微躬身。
  “你无需多礼。”皇帝叹道,“齐祭酒伤逝,朕实在痛心疾首。还记得几日前,他就站在你那位子上,为了举荐你,担保你的能力足以胜任祭酒一位,以死明志。”
  “齐祭酒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更欠他一条命。”裴厌辞道。
  “他为国子监鞠躬尽瘁十几年,若是当真觅得良才,也算死得其所了。”
  裴厌辞抱拳的手紧了紧。
  “你原本就是太子的人,因着这层关系在,郑清来对你也是厚待有加。”皇帝浅笑道,像一位敦厚和蔼的长辈,岁月并未在他脸上雕琢出太多痕迹,“虽说是义子,他对你也是寄予厚望,要甚就给甚。这次你能当上祭酒,他出了不少力,乌鸦尚会反哺,你莫忘了这份恩情。”
  裴厌辞正想应下,突然心中一紧。
  臣子升迁后来谢恩,这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但皇帝常年修炼,连棠溪追太子等人都难常见,他这四品官在外人眼里是显赫,和那些尚书元老相比,可真不够看的,一个小小的谢恩,走个过场的形式而已,皇帝为何要亲自接见?
  他想起了昨晚棠溪追的提醒。
  一个小小的入宫谢恩,却要他万般小心。
  思及皇帝方才的话,皇帝觉得他不是位“良才”?
  可接下来的话又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看重和满意。
  要学会感恩。
  感恩谁?郑清来吗?还是太子?
  他一下子想通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论是他,太子,还是郑清来,都是一个人的臣,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皇帝赐恩的结果。
  对他寄予厚望的,是皇帝。
  但,为甚?
  “臣身为太子家仆,郑相义子,不会忘记他们的提携之恩。但从击鞠场开始,臣能脱离奴籍,是陛下隆恩。一入朝就能当上六品司业,也是陛下与郑相提点的结果。现在臣能任职四品祭酒,除了感谢郑相,感谢齐大人提携知遇之恩,更深知皇威浩荡,明目达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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