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我也是奇犽想要的吗？
  我并不喜欢以前的自己，奄奄一息，死气沉沉，像是依靠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等待着医生给我判死刑的重症患者。
  可是在遇到了奇犽之后，我的生命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不是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而是什么颜色都有。
  我才知道原来土壤里长得不都是高过人的杂草，也可以鲜花遍地。
  我反复琢磨，要告诉他吗？
  要告诉他吗？
  要告诉奇犽我喜欢他吗？
  我讨厌这个腐朽凋零的世界，讨厌破碎却强行粘合的家庭，我讨厌扒着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手的自己。
  可是因为他，我觉得这个世界开始慢慢变好了。
  因为他太好了。
  所以我更讨厌自己的不好。
  这个烦恼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一直悬在我的头顶。
  我犹豫了很久，但其实外界的时间才过去了几秒，我依旧做不出决定。人流逐渐朝我们站的位置聚集，奇犽清润的嗓音响了起来：“太多人了，一会儿看到的都是人头，我们往前面走点吧。”
  我说好。
  然后我们沿着河道，一步一步前进。
  周围都是追逐打闹的小孩子，
  ……这样很容易摔倒啊……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旁边有个拿着气球的孩子摔了一跤。我忙不叠地去拽他的胳臂，河边的步道本来就滑，我一脚踩在淤泥上，也要滑倒。
  在我要不小心摔个大马趴时，旁边有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了我。
  我将乱跑的小孩扶稳，让他站好，个熊孩子没道歉也没道谢，转头就溜了。
  算了，才五六岁的小孩，不跟他计较。
  我转头对奇犽说：“谢谢。”
  他回我：“年纪大手忙脚乱很正常，可以理解。”
  我：“……”
  还没走到河道上游，烟花就放起来了。
  “啪啪。”
  随着烟花爆炸的声音，所有攒动的人头都停了下来，锦簇的花团在黑夜里迸发出耀眼璀璨的光芒。
  四合的暮色被绚丽的花火撕扯，眼前瞬间犹如白昼一般明媚。
  所有的人都在看烟花，奇犽也在看，我却转头，看向了他。
  漫天的彩光照在他线条优越的轮廓上，也落在他如星辰大海一般深邃又透亮的眼睛里。
  诚实地说，奇犽连长相都很优秀，一双眼尾上扬的猫眼笑起来特别好看。只要他微弯了眼眸，仿佛在冬日里被低温凝结起来的万物表面的冰霜都会融化。
  我的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他出现了，就引领着我跨了过去。
  “咻——砰。”
  窜上天的烟花在空中变形变色，带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坠落下来，又有新的焰火冲上去。
  我的心动与不安，我的忐忑和踌躇，都跟着烂漫的烟火一飞冲天。
  我挪了一下脚后跟，站到了他身后，脚下的影子和奇犽的影子贴在了一起，变成一个有些滑稽的大块头。
  我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注意力就已经全部转移到他身上了。
  “砰——”
  “砰——”
  “砰——”
  心脏跳动的节拍和焰火炸裂的声音一样吵闹，连频率都同步了。
  “奇犽。”
  “怎么？”
  爱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能让我这样生长在淤泥里的人，都有勇气在泥浆里开出一朵花。
  “你知道吗？在时间的推移下，相处的越久，就会越容易对对方产生感情，还尤其是……像你这样总是在帮我的人。你先别转过来……听我说完啊！”
  面对他的话，我就没办法说完整了！
  “我一直在想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你提出来……太乱来了，可是原地踏步的话，也会有偏差。”
  “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觉得麻烦的话，大可以忘掉，当做我没说过，因为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没有多少价值，你可以当垃圾一样丢掉，没关系……”
  我说一句便往后退一步。我紧张地双腿都在颤抖，如果他拒绝我的话，我要马上跑掉，睡一觉再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能现在就……现在就坦然地面对他……
  “我……好喜欢你啊，奇犽。”
  在我小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动作迅速地回过了身，逼近了我。我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第一反应还是想跑，并且付诸了行动，随即小臂就被扣住了。
  “跑什么？不是鼓起勇气来了吗？”
  细碎的额发垂落在奇犽的眼前，却挡不住他的眼眸里满是老鹰抓小鸡的志在必得。
  “都对我说了这么多话了，你就不想听到我的回答吗？”
  我想啊！我当然想啊！
  “我怕是误会……因为大家都会产生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错觉……”
  “那如果我说不是错觉呢？”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停止了跳动，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奔涌。
  ……真的吗？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大概是梦。
  我将舌头抵在牙关上，狠狠地一咬，疼痛感和味蕾上鲜血的味道直冲神经。
  ……不、不是梦……是真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