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百姓们深信不疑,对他歌功颂德,其后多年他一路晋升,终成营北郡守。
这案子过了七八年,颜狐月是怎么翻出来的,恐怕只有颜狐月自己知道。
毕竟八年前颜狐月的大师兄死时颜狐月也才十二岁。
大盗的行踪是不会像任何人透露的,包括亲人,所以颜狐月要查他师兄的死因无疑很难。
绾东想或许还是因为千页楼的人吧。
营北郡守死后,郡守的大公子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无人知晓他的去处。
营北王的探子没有查到,后来营北王也没有安排再查下去了。
七月末,绿水边上又来了一个琴师,这个琴师身高八尺,虽无方流之姿容,相貌平平,但他那句“只有旧时鹦鹉见,春衫尤似石榴花”唱的几乎和方流一样……
甚至比方流所唱更多几许沧桑感受。
有人说他这是仿照方伎师的来骗钱了。
也有人说他唱的虽好,但光是唱不跳梯就没有多大的看头了。
怀念方流跳梯的人大有人在。
说这中年唱的好的也大有人在。
只绾东路过绿水桥头,站在石榴树底下听到他唱完那一曲石榴花,恍惚之间,他陡然想起当年方流离开营北王府时,三个方流的师兄师妹是同一时间离开的……
只他们中最小的师妹留在了营北。
那这位……
是方流的大师兄回来了?
*
营北王府的宫殿没有上京那般巍峨,可这厚重的砖墙之下也是许多沉淀的过往。
有王子皇孙们的,有闺秀佳人的,有幕臣们的,也有年复一年为贵人们填词谱曲的琴师的……
绾东关于营北石榴花的记忆,成了琴师们的故事,一个又一个艳艳于岁月,如血色一般旖旎的记忆。
方流的师兄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青怀。
这个名字总能让绾东想起一个人,一个传说。
那个人叫苏淮。
一个让他仰慕过又憎恨过的名字。
在大弈少年成名的人不少,譬如曾经被人说少时了了大时未必的营北王,再譬如颍川墨鲤才三尺的墨鲤,再譬如邹无岸。
再或者他梅绾东。
只是他们与那个人相比,都显得有些多余。
颜惊天阙一公子。
这位曾经的第一公子苏淮,天上地下少有的风流人物,一颦一笑动天地乾坤。
在江湖上消失了十年,江湖却一直都有他的传说。
曾经他也仰慕过这个名字,直到十年前顾氏一案,苏淮出现在梅邑,四个灭顾家满门的嫌犯里只有苏淮武功最高。
年幼时他憎恨过这个人,不是因为他是灭顾家满门的嫌犯,而是因为这个人消失了十年,他没有留在一句解释,只是沉默的选择消失。
当年十六尔尔名动天下的第一公子,他的故事如同落了一场雪,被雪掩盖了,却仿佛永远等不到雪化的那一天。
年纪渐长后,绾东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似乎内心深处一直笃信当年那个颜惊天阙的少年郎,那个心地善良,目光澄澈的苏道人,他不是凶手……
他一直这么对自己说,一直这么对那个死去的顾少主说。
他期待着有一天那个小道士从风雪里走来,依旧是十六尔尔的模样,仿若跨过时间的海溟,依然青葱,依然是颜惊天阙的第一公子。
青怀的琴音总能让他想起过往,想起苏淮,想起小少主。
偶尔绾东还会哼出一句:“只有旧时鹦鹉见,春衫尤似石榴花。”
营北艳艳石榴花的背后,有白雪一样的哀愁。
也有时刻都期待着美满的炙热心境。
……
在离开营北前绾东去了王府,戏文良因他去见营北王。
他和营北王说话,总是营北王问,他听再答,昱梦矜话不多,但每问一句,总能让他思量好久。
营北王绝非是少时了了大时未必的人。
绾东想他流连于市井,一辈子也无法体会一个王孙贵族的心境,对营北王对邹无岸,他大抵都是这样的心境。
因为自小生活于包罗万象的市井中,他不会排斥更多的是接纳,虽不能共事于庙堂,但也能做朋友。
昱梦矜喜欢绾东这一份随遇而安的心境,更欣赏他之才思。
对此绾东却是一笑,才思他并无,不过是混口饭吃。
他喜欢市井,喜欢江湖,或许永远也无法走进庙堂之上。
拒绝了营北王的封赏后,绾东从殿中出来。
这是他这次回上京前,最后一次去看方流了。
仆从将方流照顾的很好。
王府里养一个躺在床榻上的人还是养得起的,更何况这个人他拿青春与性命作赌,为营北王赢下了一局。
绾东坐在方流床边的木椅前,说起了绿水桥边新来的琴师青怀的故事。
“我问他是哪里人,他说奉国,可他分明一口大弈北边的口音,我猜他是晋城人你说是吗?”
“我之前奇怪他为何不联系营北王,你和他都是有功之人继续效忠营北王又有何难,后来想想他或许只是想唱歌……”
说到最后绾东哼了一遍那首石榴花……
再当他揉揉头准备走的时候,恍然察觉外边天已黑。
这是仆从过来,笑着喊他去吃饭。
“梅大夫你明日就要走了,和我们吃过饭再走吧,后院的厨子叫我来喊你。”仆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