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诶哟,瞧我这记性,让你们听我这老婆子说了这么久话。”老人笑呵呵的看过来,混沌的目光中竟生出一种小孩子的期冀。
  许淮一取出书包里的胭脂,小心翼翼的放到老人手心里。
  精致的瓷瓶上印着烫金字体:“杏芳华”。胭脂拿出来的一瞬,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瓷瓶中散发出来。明明味道极淡,却瞬间冲散了魏语晖身上邪气带来的臭味,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从进到养老院起,魏语晖身上的黑气都表现的格外安静。蛰伏在暗处,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这里有东西在暗处发挥着震慑和驱逐的东西。书中曾提到过,阵法和法器都有这样的作用,可以庇护整个养老院。但两种东西都很难得,称得上是大手笔。之前之前通过纸张,只觉得是传说中的东西,或者已经失传,不想现实中见到了,不免好奇如此大手笔的究竟是谁。
  与此同时,许淮一闻到了香烛的味道。
  但房间内并无诰牌,在放着女人相框的桌子上,一滴蜡油低落在柜子角。难不成老人在这里祭拜她的师傅?
  瞳孔缩了缩,刚串起一个思路,魏语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老字号了,当时可是现在奢侈品一样的大牌化妆品,现在可难找了,厂子也都停了。你从哪里搞来的?”没有回答魏语晖的话,许淮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呆滞的老人,递上一张卫生纸。
  魏语晖神色慌乱:“诶老人家,你怎么哭了?”
  老人并未回应魏语晖的话,只是打开瓷瓶,挑一点桃红色,点在嘴唇上,擦了擦发红的眼睛,嗫嚅道:“镜子。”
  送上镜子,端详着镜子中满头白发的倒影,老人声音沙哑,一改之前和蔼的面孔,严厉发问:“你是谁?”
  魏语晖手忙脚乱,想要上前安慰,却被老人冷冰冰的目光定在原处。
  这种刻骨的目光带着许淮一看不懂的东西,似怨恨,似思念,更多的,是一种恐惧。仿佛被一张大手揉捏在一起,再没有一点缝隙,再辨认不出一点情绪。
  这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像极了儿时在庙间看到的怨鬼。
  然而她并没有在老人身上看到任何灰黑的颜色,也没有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也就是说这老太太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
  因为缺少哥哥的共情能力,以至于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许淮一一时间没有任何言语。
  在旁人眼中,女生静悄悄的站在那里,眼睛里仿佛盛了一川冰水,冷冽的目光下,一切东西都无处遁形。
  像是被她看过来的目光惊了一下,老人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迷茫的喊道:“师傅?”
  “你认错人了,老人家。”许淮一声音冷静,像盛了一碗冰水,将老人从片刻的混沌中浇醒。
  “也是,我老糊涂了。人啊,这一老,就爱胡思乱想,话也多了,那些个陈年旧事,就像往外倒倒。太久不和别人说,总觉得闷的慌。你们有时间,听我这老太婆絮叨絮叨老日子吗?”
  被老人看着,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许淮一点点头。
  第5章回忆
  被老人看着,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许淮一点点头。
  ………………
  北方的冬天一直都很冷。都说瑞雪兆丰年,小女孩眼中,只有被雪压弯的松枝,和路边冻死的乞丐。既看不到瑞,也看不到丰。
  “往南走,南方暖和,再忍忍。”姐姐把她抱起来,艰难的踩在厚厚的雪里,一个没留神,被雪中的松枝绊倒,两个人打了个滚儿,相继倒在雪里。
  刚下的雪厚厚的一层,蓬松的很,摔倒了一点都不疼。
  小女孩被摔出姐姐的怀里,在雪上摆开双臂蹭了蹭,咯咯直笑。姐妹俩饥肠辘辘,滚在雪中,一时间都懒洋洋的不想起身。
  一个穿着棉衣的老头,排掉胡子上的雪,冲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吼道:“快起来,一直趴在雪地里,会被冻死的。”
  见两姐妹没有反应,老头横眉冷竖:“还不快起来,小心被饿死鬼割屁股。等到了南京城,城外放粮,想吃什么没有?”
  竹棍拍的雪四处飞溅,小女孩不在意的抹去脸上被溅上去的雪,眼睛发亮:“真的?我要吃白馒头!”
  老头哼了一声,拄着竹棍儿走了,蹒跚的步子一深一浅。老人不小心一个踉跄,她几乎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摔倒在雪地里,和其他人一样,再也起不来了。
  老头是他们那里的地主,儿孙满堂,顿顿有肉的那种。后来遇上饥荒,招了土匪,到头来,檀香拐杖换成了竹竿,唯一一成不变的就是绸面的棉袄。
  想到油汪汪的猪油拌饭,女孩肚子抽了抽,要哭不哭的喊着姐姐:“姐,我饿。”
  赌气似的抓起身边的雪往嘴里塞,被爬过来的姐姐抱在怀里。嘴里被塞了一块又冷又硬的东西,在嘴里暖热了嚼了嚼,原来是一块黄面饼子一块黄面饼子。
  成功的止住哭声,抽着气,小声嘟囔道:“太硬了,咬不动。”
  “嘘,小声点,小心把饿死鬼招来。”捂住她的嘴巴,姐姐咬一口饼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把饼子含热了,嘴对着嘴喂给她。
  “为什么他们有肉?”
  指了指旁边的炊烟,闻着肉香,似乎更饿了。姐姐闻言看过去,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没有回答她,却扭过去脸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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