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岑帆的声音已然是抖的,说到最后化作一声慨叹。
车里原本的旖旎散去,外面的风顺着缝隙吹进来。
在车窗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刑向寒也在他这句话里怔了一瞬,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放不下你。”岑帆又说。
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中回看回去。
“很正常,毕竟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可那个时候你根本不认识我,我们相隔的也不止是两个学校这么远。”
他说这句话,像是把他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事情说出来,嗓眼里的气跑了一半出去:
“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刑向寒在他这句话后面噤了声。
半天才抬起头,“你说得很早,是有多早。”
“高一,我去江大看到了你的演讲,当时还以为你是江大的。”
岑帆手往下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后座上本来有一块软软的毯子,因为刚才他们两个人掉到地上。
顿了下又说:“幸亏你不是。”
刑向寒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注意力全在刚才他说的“怎么活下来”上边。
心里一疼,上前用力捁住他肩膀:“都过去了,要是你愿意,以前那些难过的事我都能帮你分担。”
“你是愿意,但我不愿意啊。”岑帆在他臂弯里用力摇摇头:
“就像这个木雕,你买下他,是想弥补我们之间缺失的那几年,也很容易就能填补你的心,让你觉得安慰。”
他说到这个肩膀不停颤抖,越来越激动:“但那是因为我才是我们之间,一直不断付出的那个人。”
“这对你来说是个念想,可我光是想起来,就只剩下你每次拒绝了那些木雕之后,留给我的冷漠。”
岑帆深吸口气,“我承认,我是心软了,特别是这段时间,我每次看到你心里也确实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但这种感觉每次出现以后,都会提醒我,我又要回到过去的那十年。”
这句话之前在八分山底下的宾馆里他也说话。
但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是想到母亲林成茵,而非他自己。
现在真的说到自己身上,岑帆语气变得越来越重:“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
“我爱木雕,我喜欢出去旅行,我特别想和我的猫我的狗待在一起,我的人生真的不是全部都围着你转。”
“你要是非让我这样的话,那其实是毁了我。
刑向寒在他这句话之后,左侧胸口猛烈地缩在一起,身体摇晃,下意识想从前边抱他,被岑帆用力锤开。
他这回力气比之前哪一次都大。
刑向寒的手腕内侧一下砸在车窗边缘,很快印出一道红痕。
他没去管,上去抱住眼前,跪坐在后座上的青年。
这回他用了点力气,不让对方挣开。
神情再也不复刚才的高高在上,却还是坚持着自己所说,执拗地冲着他, “我不会伤害你。”
颈间传来男人温热的呼吸,还有一声声近乎深沉,反复的承诺:
“你将来想做什么都可以,要是需要我,我就陪着你,要是不需要,我就远远看着你,不打扰你。”
“即便是关在监狱里的那群人都能有取保候审的机会。”刑向寒声音变得发颤,脸仍然埋在人颈间。
周身气场未变,说出来的话却是真的让人难过:“你不能因为那些......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岑帆却还是摇摇头,用力抽了一下鼻子。
推开他。
又把对方刚才披在他肩上,刑向寒的外套取下来,两边对折齐整后放旁边。
中途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啪嗒一声,但眼下谁也没去在意。
“不是我不要你,也不是我心里没你,而是我真的不敢再要了。”
岑帆说到这个以后,嗓眼刚被压下去的哽咽又提上来:
“我什么都不敢了。”
车里的空气一下变得稀薄。
滚烫散去,两人似乎回到了刚分手,彼此之间剑拔弩张的时候。
互相对立着,好像这几天的温存从不存在。
刑向寒坐在椅子上,之前还聚焦在瞳孔里的光源,顺着四周散去,残留在里边的只剩下个黑色的洞。
岑帆没再看他,从汽车另一边的车门上下来。
脚底踉跄了瞬。
往楼栋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
岑帆把门从里边反锁,先靠在后边的门板上。
接着才走进自己的房间,身上的睡衣是沾了不知是泪还是汗。
他现在这个时候却根本不想管,仰面倒在床上,脸深深地埋进顶上的枕头里。
其实刚才在车里。
刑向寒像是能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他,愿意为他低声下气,又轻轻去哄,好像他说什么都可以。
被抱住的时候,岑帆有一瞬间是真的想回抱住这个男人。
好好哭一顿闹一顿,把自己一面委屈,又是真放不下他,爱他的这件事全抖出来。
成全了对方,又是成全他自己。
可那样的画面实在太美好了,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岑帆因为艺术,骨子里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但小时候的经历又让他成长得比谁都现实。
刚才把心里的所有想法发泄出去,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