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啊,这次看到封面上作者的名字了——潘塔罗涅。
……流浪者就不该多余看,真是浪费表情。
老管家退出去时的脚步远比进来时安静,几乎只有鞋面与地毯摩擦的声音。
书房的门关了又开,一位明显是愚人众火铳队小队长的士兵走进这间温暖如春的书房。
他长得比一般兵士高大,身上倒是没有携带火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普通士兵进入北区一区的住宅内是不允许配枪的,这是写在至冬某项法案内的法条。算起来他还是在自己的书房外才卸枪,这其实已经足够僭越了。
“瓦西里·亚历克谢耶夫。”子木完全没有要听这位士兵说话的意思,而是先声夺人地抬眸,对上对方的眼睛。
流浪者有些诧异,他本来想第一时间透过半开的门扇确认外面卫兵的驻守情况,结果这一下都没顾上,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子木。
子木在捧起书本前还满脸的温和,此刻却是变了个模样——
他银色的瞳孔本就是十分疏离的颜色,当他嘴角不挂着笑时,里面的冷与冰就仿佛漫天风雪一样毫无征兆地溢出来,使得他眉眼的每个棱角都染上冷肃。
瓦西里显然没想到子木会摆出这个做派。
毕竟最初在须弥,就是他护送这位大人物来到至冬的——对方一路上的表现都,十分低调……
“大人——”他下意识张口,目光对上头也转过来的流浪者,他还谨记自己不惜冒犯一区规则也要闯上门来的目的,虽然他这一开口就已经陷入了弱势。
子木当然不会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而是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瓦西里的声音被打断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子木的眸光一扫,再轻巧不过地从老管家身后的半开的门中漏出的数个身影上飘过,然后重新落到这位火铳队小队长的身上。
对方肩头还有些积雪,洇湿大半个肩头的布料,胸前的战役勋章在壁炉下偶尔折射出几片火焰的光色。
“大人,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个人闯入北区——”
“我不是在问你这件事,”子木忽然合上手中那本完全被当做道具的书,空气中一阵不轻不重的闷响。
瓦西里喉间一阵梗塞。
并不是因为这轻飘飘的书本的动静,而是对方身上若隐若现的威势。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视线范围内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壁炉里跳动的火焰一寸一寸地舔舐柴薪,空气似乎变得稀薄。
该死——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对方也不过是个人,而不是三头六臂的深渊魔物,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瓦西里深吸了一口气,但房间内并不冰冷的空气不仅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有些头晕目眩。
“离开须弥时,我曾让你转交过一份书信。”子木将那书不轻不重地仍回圆桌,茶壶一震,与托盘磕碰出刺耳的声响。
流浪者原本想要放下杯子的手又默默缩回来。
“但我的这位友人告诉我,他并未收到过什么书信——而现在你却说,他成了北区的闯入者,”他的语调拖长了,微抬起的面目显露出一种傲慢。
“亚历克谢耶夫,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浪者忍不住侧目。
如果不是因为他了解子木,早与他熟识,否则光看这一幕,肯定会觉得对方是最混蛋的那种旧贵族,即便他那张脸再怎么好看也拯救不了的那种。
他在心底叹气,面上却还要保持平静。
瓦西里没有办法解释——因为子木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很显然,对方在故意拿这件事做文章,甚至还完全不讲道理地倒打一耙。
但更可怕的是……这种倒打一耙在至冬是能够成立的。
瓦西里咬紧后槽牙,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壁炉旁从容不迫地稳坐着的闯入者身上挪开。
他行了一个军礼。
这场闹剧最终是不了了之了。
老管家见这些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士兵彻底哑了火,自然不吝于帮主人进行收尾工作,将这些无礼之徒‘礼貌’地‘请’出宅邸。
一群侍从鱼贯而入,利落而安静地将桌上已经有些凉的茶水替换成新沏好的,又在子木难得的嘱咐下摆上些芝士点心,便如同从未存在的幽灵般退了出去。
书房内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壁炉火焰偶尔跳跃的光影。
“……”流浪者看着子木用完就扔地将桌上的两本书扫到铺着厚地毯的椅脚边,方才还颇为冷漠的神色又被氤氲的热茶雾气柔化,没事人一样地添茶倒水。
他无语凝噎半晌,最后才道:“你原本给我留了信?”
子木抬头看他一眼,“当然。”
流浪者还没想好该怎么问,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又道,“虽然其实是一封空白书信就是了——我知道愚人众是不会将这封信件送出的。”
子木对他眨下眼睛。
“……”流浪者在思考。
“我知道,你一定会追来的。”子木的眉眼拢在壁炉的火光下,不知究竟是倒映的火焰过于热烈,还是他本身的神色令人触之发烫。
所以子木的这封信,原本就是为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事作铺垫。
“你怎么这么熟练?”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流浪者这抹带点荒诞与好笑的复杂神情。
“只是模仿以前见过的贵族的做派而已。”子木重叠着双腿,斜身单手撑靠在一侧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