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等她回答,李怀远又说:“你那么爱读书,私塾里给你留了位置,以后别躲在长廊下听了。”
忽而心尖一颤。沈今禾一抬头,见他眼里藏着细碎的光,虽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可她却被这四周旖旎的气氛差点搞昏了头,好似一不留神就会陷进泥淖……
她生平头一次希望自己真的是沈云期嫡孙,希望自己从来都未曾骗过他。
只是还没等她将脚从泥淖拔出,李怀远就起身理了理衣袍,轻拍她的发髻:“好了,继续去吸月之光华吧。”
“……”细碎的光没了。
第15章 替李怀远挡了一箭
秋风吹尽旧庭柯,叶落冬来,转眼就过了立冬。
今宵寒冷,更甚昨宵了。自从太子死后,上京城街头就一直寂静冷清,人心惶惶不安。李怀远近日忙得昏天暗地,这一个月以来,沈今禾几乎就没在府里见着他的身影。
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一边在廊下听学,一边琢磨如何让李怀远相信自己真的爱慕于他。
同时也寻思着有什么能立功的机会可以叫她摆脱奴籍。
叶绥和她混熟了之后,突然有一天发现沈今禾比他大一岁,之后也不再缠着着“今禾姑娘,今禾姑娘”地叫了,老老实实地把她列为婢女婆子中的“婆子”一类。
“叶小公子,我才十八岁……”虽然不再被他撩拨是件好事,但这个代价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我知道呀,可你的确是比我年长的,何况我每次看到你,就像、就像…”他难以启齿道:“就像看见了我小叔一样。”
“你是说我像个男的?”这下侮辱性更强了。
“不是不是。”他摆摆手,急忙解释:“怎么说呢,就是我总有一种随时会被你俩教训一顿的错觉。”
“就是说,我身上的长辈味儿很重是吗?”沈今禾的内心在哭泣。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嘿,这词新鲜。”
“……”
一日夜里,李怀远很晚回来。
当时沈今禾还在忙着吸月之精华,不知道他来庭院干什么,只见他兀自在海棠树下的石凳旁落座,靠着树干闭眼歇息。
自从太子死后,李怀远就确认了沈今禾不是党派暗卫一类的身份,在她面前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院里的这棵西府海棠十分奇特,别的树早在十月初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枝杈,只有它还在不知四季更迭地胡乱开着。
微风拂过,一场海棠花雨旋转而落,轻轻打在李怀远鼻头。他似乎有些乏累,要听沈今禾念手中的诗文。
这酸涩的话本,还是上次在京畿时叶绥硬塞给她的。
“同病相怜,冻吟谁伴,温怀举案齐眉。”沈今禾就着石桌上的梅花灯缓慢念道。
这词太不应景了,正要换一首读,却听石桌另一头的人打了个哈欠道:“恩爱夫妻,举案齐眉,倒是个好词。”落花如雨,衬得气氛有些暧昧。
“奴婢不认为举案齐眉是好词,相传是妻子给丈夫奉上食物时十分恭敬,恭敬到要将食盘托举至眉毛高度,所以才叫举案齐眉。很明显那位妻子处于卑躬屈膝的弱势地位,怎么能看出是夫妻恩爱?”
李怀远睁开眼一笑,随即反驳:“丈夫不也是将双手托至眉毛高度,同样恭敬地接下食盘吗?”
是啊,所以这到底哪里恩爱了?
“恭敬不等于恩爱吧。”沈今禾道。
“嗯…你说得对。”他笑着舒展双臂,故意拖长了音意味不明地看着身旁之人,每次被他这么看着,沈今禾总会不由得脸红耳赤。
系统夸赞说,她将那种被心上人惹逗的少女娇羞感演的出神入化。
沈今禾:“……”
不敢和李怀远眼神碰撞,她胡诌道:“《汉书·外戚传上》说,宣帝求微时故剑,为立许平君为后,奴婢以为,故剑情深才是恩爱典范。”
他桃花眸一转,低声笑道:“你这个也不算。”
“许皇后身死之后,时隔一年,宣帝就娶了大将军之女,册立皇后。”
那倒也没错,可是,“册立大将军之女与宣帝心意无关。”沈今禾脱口而出:“这属于政治联姻,就好比和亲行为,一国公主嫁于……”
蓦地,海棠树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将嘴巴紧紧闭了起来,只因“和亲”这两个字,是世子府的禁忌。
听荷华说,当年静文公主远赴西凉和亲,世子足足病了一月有余,形容枯槁。之后凌安王妃便下令,谁也不准在世子面前再提起大公主,更不能提和亲之事。
当日荷华提醒她:“我知道你心悦世子,也多得了世子几分青睐,但万万不敢恃宠而骄。安乐公主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在世子心里,谁都比不上静文大公主。”
沈今禾当时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又不是真的爱慕世子,凭白找那个晦气干什么,可一旦脑子里那根弦不够紧绷,就很容易说错话来。
周遭寂静,她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弥补刚才的过错……就在这时,四周的参天古木突然发出“沙沙”地响动。
沈今禾眉眼一动,察觉出有人来了。
刚转了个身,就听李怀远疾声呵斥:“退下!”
霎时吓得她一个激灵。
悄悄白了他一眼,嘴里嘀咕着,退下就退下,喊那么大声干嘛!真不愧是狗血文,动不动就谁是谁的禁忌,谁是谁不能言说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