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系统拍拍胸脯舒了一口气:“太好了,还好李怀远没死,要不然你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原来如此。她如此担忧李怀远的安危,一定就是这个原因吧。
此刻,李怀远站在蓬莱殿门外,檀木作梁的檐角之下,犹如庄严肃穆的铜铃岿然不动,沈今禾隔着金漆红柱望去,今夜无月,盏盏宫灯也没能将他照亮。
她下意识走进了一些,这才看清他的脸庞。
他脸色冷白如玉,挺拔高耸的鼻梁上沾着血迹,墨发垂下了几绺,右臂处扎着块白布,鲜血从内衬渗了出来,将绷带和衣袖都染红了一大片。
袖口之下,骨节分明的手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指甲里全是黑红黑红结了痂的血迹。
沈今禾莫名心里一揪。
李怀远却丝毫不以为意,身姿挺立,站如松柏,身后的碧树琼林在他面前仿佛都失了色。登上玉宇琼阶,她虚虚盖住住眸底的担忧之色,故作轻松笑道:
“世子真不愧为我大郅……”
拍须溜马的话还没说到一半,蓦地就被一个宽厚敦实的掌臂圈入怀中,那力道似是汹涌又十分克制,冰凉的身躯将她紧紧包围。
他俯身,温热的唇覆上沈今禾的唇瓣,明明只有一瞬,却仿佛炽热了万年。李怀远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她能感觉到那人闭着眼轻轻在笑。
他身上的雪松香很淡,被周遭的血腥味充斥着几乎察觉不到,铠甲之下的衣袍也破破烂烂的,沈今禾就这样被他一动不动地拥在怀中。
玉阶之下人来人往,不管谁走过都要往上面瞥一两眼,明明是天寒地冻的隆冬,有人脸上却渐渐发起烫来。
“世子,您没事吧?”
干得有些开裂的嘴唇在他颈间有意无意地摩挲着,由于距离太近,说话时她口中的热气喷在李怀远喉间,他喉结一痒,这才将她放开。
李怀远的唇色比沈今禾的还要白上几分,眼尾却通红通红的,死死地盯着她,又叫了一声:“沈今禾。”
“我在呢,世子。”
“骗子。”
沈今禾一愣,旋即又想起来曾经给他承诺过的那句“如果遇上危险,一定第一个跑掉”,于是讪讪道:“属下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
“相王说你差点死了。”
“……”她随着李怀远的目光往不远处瞄了一眼,只见相王摸摸鼻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了句:“不用谢。”
“他说你传完话就晕厥了,现下生死未卜。”李怀远皱着眉头道。
沈今禾闻言差点真晕过去,相王未来可是要荣登大顶的九五之尊,这么喜欢看人家热闹真的合适吗?!
两人一阵沉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总不能指着相王的鼻子上蹿下跳:“你骗人,你不安好心。”
沈今禾顿了顿,只能闷闷地说起违心话:“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怀远蹙眉,用指腹按了按额角的青筋,也不知是伤口疼的还是人累倦的。
沈今禾正要说话,却听他道:“你没有添麻烦。”
似是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没有添麻烦,你很厉害,上京城再找不到比你更厉害的姑娘了。”
猝然被这句话砸得有些晕头转向,沈今禾定定地立了半晌,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眸中早已蓄了浅浅一层水雾。
十八年来,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星沉月落,风起林动,有人会在玉石筑成的长路尽头,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地朝着自己道,上京城再找不到比你更厉害的姑娘了。
她很难描绘这一刻的心绪究竟是怎样的,凌乱的,滚烫的,得意的,愧疚的……
五味杂陈。
这时,李怀远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将她打量了一圈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今禾心道,她只是传个话,又不跟人兵戈折戟地对决,怎么会受伤,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他右臂的伤口来,忙道:
“您肩上的伤不要紧吧?”那条裹伤的白布已呈血色,十分骇人。
李怀远正要摇头,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颇有些埋怨意味的声音。
“世子,您怎么又跑了!”
紧接着从后殿走出个有些面熟的医官,应是沈今禾在世子府见过几次的那位,医官后面还跟着眉头微拧的陵光。
见他伤口又在渗血,那医官气得直跺脚,将药箱往殿内的玉案上重重一放,朝门外的李怀远道:“世子若是不想要右臂了,就尽管折腾吧。”
为医者自是最讨厌不遵医嘱自以为是的人,很显然,李怀远首当其冲。
陵光向来不会劝人,只一言不发地跨过门槛将医箱打开,取出包扎的棉布和一堆止血的药膏,恭敬道:“就请杜医官再替世子包扎一回吧。”
“包了三回,裂了三回,老夫是力不从心了。”杜医官吹胡子瞪眼道。
陵光在一旁好言相劝。
寒露重重,东边逐渐泛起一丝白光,不知不觉天都要亮了,也不知道他这血淋淋的伤口疼了几个时辰了,沈今禾抬了抬嘴,终是没忍住劝慰。
“外头的事自有相王顾着,您还是治疗伤口要紧,总不能真不要手臂了,当独臂侠能有什么威风的?”
李怀远白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劝人吗?”
沈今禾从善如流:“自古忠言逆耳,谗言似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