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李怀远此时就站在她身侧,听罢身子似乎有些站不稳,只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见状,永昌帝心里一喜,前日这个人当着三公的面驳斥自己的事还没算,正憋了一肚子气,现下看他吃瘪,不觉暗爽一番。又思我朝人才辈出,女子亦有如此胸襟,心里更是开怀。
  于是慈笑道:“善。”
  这下李怀远的脸更青了,下了朝,头也不回,招呼也不打,径直就钻进了马车里。
  隔着厚厚的车帘子,沈今禾硬生生空着腹饮了一大口酒,这才壮了胆,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她想起昨日夜里,与李怀远对坐在西府海棠树下的场景。
  那棵花树只当是成了精,大雪消融过后,太阳一出,它又开始兀自开放,一朵朵,一簇簇,铺满整个庭院。
  当时李怀远笑问:“明日受赏,想好要什么了吗?”
  沈今禾抿着嘴没说话,只是低头笑笑。李怀远有些不高兴地点了点她的眉心,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是十分爱慕本世子吗?那不如求个那什么……赐婚什么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模糊不清,可沈今禾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月朗星稀,清辉洒满院落。那一刻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生了根,但她不敢叫它发芽。
  李怀远说,此事不得由他来求,本已功高盖主,再不掩其锋芒,容易遭人忌惮。所以当初功臣挨个受赏之时,李怀远只是说道:
  “尽忠报国,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臣无私欲,亦不加官,但求陛下善待先帝之后与妃,以彰陛下圣德。”
  永昌帝大喜:“准了。”
  但李怀远死都没想到她求的是这个……他甚至从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志向。
  第29章 你不信我是真的心悦于你……
  他私自替她开脱,心想或许是她猝然被召入殿,在朝堂上露了怯,才胡乱诌了几句,再说她一介女子,怎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抒胸臆。
  可转念又一想,她既然被吓得晕了头转了向,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向陛下要封官,那句话怎么看都不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蓄谋已久。
  当时她虽跪拜在地,脊背却挺得笔直,双眼像两颗熠熠生辉的星辰,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也许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回应自己的话。
  马车悠悠地往前跑,车檐上的玉珂叮当作响,两人相顾无言。
  系统飘在李怀远的头顶上空连连拍手叫好,说出的话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是为了宽慰沈今禾:“气死李怀远,他倒是想得挺美,还想鱼和熊掌兼得,你跟静文一个都不落,呸。回头封了官我们就收拾东西离开世子府,白月光梗我们可不沾染。”
  “……”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李怀远面目憔悴,那双桃花眼角氤氲出一点红,半晌才开口。
  沈今禾心头一跳,想说我瞒着你的事何其多,只是一件都不敢往外说,只垂着头道:“求取官职是为了延续祖父遗志,维系沈家书香世家的名声。”
  想了想又道:“我知世子最重恩情,因我替您挡过一箭,便想着娶我过门。但我更知您对静文公主的心意,此情天地可证,怎能不令我动容。”
  “不是这样的。”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李怀远神情稍稍一松,急忙解释:“我与静文,皆为世人误传,我们从未有过半分男女之情。”
  沈今禾猛地抬头看他,身子一颤,在心里默道,老天,你是在逗我吗?!
  如果说在此之前还能拿静文当盾牌,说自己实在不愿介入他二人的感情,只能忍痛退让,由此抽身离去,那或许她和李怀远日后还能心平气和地相见。
  可他若是诚心诚意地解释了原委,自己又该找什么借口拒他于门外。
  李怀远没看她,自顾自道:“静文大我几岁,自幼时起,便文韬武略不输男儿。我同静文,还有严稷,算是知己,原本他们二人两情相悦……不料几年前,一道和亲的圣旨突然降下,宛如天打雷劈。”
  沈今禾道:“当初不是传言,公主是主动要求和亲……”
  “西凉苦寒之地,若不是被“国之大义”四字所困,谁会真的甘心去和亲?当时静文问先帝,凭什么皇子报国可以理政,可以厮杀疆场,而公主却只能通过和亲展现心中大义?”
  是啊,凭什么呢?沈今禾眨了眨睫毛。
  “当时年轻气盛,我和严稷即刻商议,等和亲队伍进入西凉境内,就设计让静文假死出逃,再将此事嫁祸给西凉。于是我先假意在京中劫亲,为的就是被我父亲扣押回府,由此一来,所有人都以为我关了禁闭,郁郁寡欢地在府里养伤。”
  难怪这些年,京中一直盛传李怀远对静文公主情之深切。
  “其实当时,我早已与严稷混在和亲队伍中等待行事。”
  沈今禾诧异:“您是说…那位大名鼎鼎的威北将军严稷?”镇守边关三大名将之一,严氏一族的掌权者严稷。
  “是他。”李怀远若有所思,好像他说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此事原本静文不知,她是心甘情愿待嫁的。谁知路途之中不知何人走漏了风声,一天静文突然闯入营帐,红着眼指责严稷不忠不孝,两人大吵一架,从此恩断义绝。后来静文独自去完成了与西凉的和亲,严稷也远走边关,再未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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