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系统垫着脚,双手够在画棚的台面上看荷华挑拣应景的年画,全然不知这一会儿的功夫,蹲在人流外的沈今禾竟然因自己随口一句话,悟出这么多的道理。
“你想什么呢?”须臾,系统费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怀里抱着几幅画问。
“在琢磨,喜欢一个人的最高境界。”
“你喜欢谁,李怀远啊?”
“对啊。”沈今禾终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果然如此!我早就看出来了!”系统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挺起胸脯道:“好歹我也去过上百本霸总文里,你以为你们这些小女孩的心思我会看不透?哼,之前还不承认。”
沈今禾托着下巴,正要说话,不料系统忽然着急忙慌地用画挡住了她的脸。
“怎么了?”
“我看见李怀远的马车了。”
沈今禾一僵,蹲着没动,直到车轮声逐渐远去,才听见系统道:“好了,走远了。”
她点点头,又听他说:“你往后…就这么与他不复相见了?”
“不然呢,凑上去求杀么?”
系统抿了抿嘴,看见荷华这时从另一头走过来,想说的话就止住没说了。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好像兴致不高?”
沈今禾语气稀松平常:“刚才看见世子的马车出城去了,我们俩在打赌他去了哪里。”
系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平日里对李怀远都是闭口不谈,今天这是怎么了,别人不提,她反倒自己先提起来。
“世子去浔阳了。”荷华边在采购单子上划掉一项,边道:“他每年都回浔阳过年节的,浔阳距上京百余里路,赶在岁除之前正好到王府。”
马车经过闹市,缓慢地前行。
李怀远嘴上说着不想再见沈今禾的话,手上却控制不住地撩开帘子一角,眼神略过熙熙攘攘的行人。他蓦地看见那个狼心狗肺的人正蹲在角落,抬头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说着什么,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忽然四目相对,李怀远心里一揪,收回了视线。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旧了的祈福牌,用力按了按上面刻着的“望世子安”几个大字,深吸了一口气。
倏而,只听“咔嚓”一声,木牌应声折断成两半,被人从车上扔了下来,摔在无人的巷尾。
过了不知多久,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将其捡起,拂去上面的灰尘,收在衣袖之中。
沈今禾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分别吧,没有仪式,没有拱手互道“后会有期”,就这样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于人声鼎沸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再也不见了。
……
第33章 启程前往浔阳
岁除那日,府上张灯结彩。
荷华摆了个四方桌在门口,给街坊们写福字,画桃符,纳对联,一上午竟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管看懂看不懂的,总之都对她的笔法赞不绝口。
系统和老管家做了七盏孔明灯,一人一个,飞不飞得上天不知道,但大家嘴角都乐开了花。
沈今禾撸起袖子在厨房里帮厨,厨娘说她做的菜色十分稀奇,一个都没见过。
暮色降临,檐下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厨娘和负责起居的小丫头是一对母女,原是故太子府上的下等粗使,后来被几番转赐,才来到了沈今禾这里,老管家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因无人奉养出来找活干,车夫是个瘸了腿的大哥,至今孑然一身。系统和荷华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屋子的人都一样,没有家,也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大家伙围坐在厅堂里一起吃年夜饭。
笙歌叠奏,万巷灯火通明,爆竹声中一岁除。
烟花在空中流光溢彩,沈今禾想,普通人这一生能左右的东西很少,比如小壶姐姐的命,比如先生的仕途之路,比如他们都离她而去时她的无能为力。
普通人能做的,就是在命运的捉弄和权贵的摆布面前,不断寻找新的自己喜欢且擅长的方式,去闯,去活,接受故人离开,也接受新的家人到来,用一件件具象的幸福小事,一次次填满空洞又充满不确定性的人间。
屋外灯火辉煌,炉上热食滚沸。
那些年幼时期的遭遇,仿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怀。
……
春序正中,万物复苏,一抹浅淡的嫩绿浮上柳丝。
一辆马车穿过城门,缓缓向西而行。行至京畿林外时,远远地,车夫看见道路尽头有一个蓝衣公子挥着手在等待,“吁”地一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纤纤素手撩开车帘,沈今禾探出半个身子一看,见对面之人着一身宝蓝色刻丝锦袍,头上顶着个裘帽,手上还拿着一把玉骨扇。
不是叶绥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沈今禾有些惊讶。
“自然是要与你们一同出行喽,看,我行囊都准备好了。”叶绥边说边指了指一旁堆满杂货的马车。
她这是要去办公差,又不是游山玩水,按理说这种受累的事情叶绥一贯都是避之不及的,今日是怎么了,上杆子地求吃苦,可以说是没苦硬吃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