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她一口气说完,根本没给凌安王阻止她的机会。
李怀远心口一酸,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快回去,谁叫你来的?”
他额间直冒冷汗,却依然跪得笔直。
王妃看着都要心疼死了,原本把沈今禾找来是想让她劝怀远给王爷低个头,谁知连她也要受罚,索性她也不要脸面了,把心一横。
“你罚吧,连我也一起罚好了,我们三人日后搬出去住,你再娶一门新王妃生个新儿子便是。”
凌安王无奈道:“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接着又有些慌乱地看向沈今禾,“孩子,你快起来吧,不用替这个逆子说话。”
“对,别跪他。”王妃将沈今禾扶起来,“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
凌安王感觉自己快被冤死了,有苦难言:“你能不能别裹乱了……”
王妃正要说什么,不料被李怀远打断,“娘,您先出去。”
王妃一跺脚,“你先上药!”
“无碍,死不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王妃捂住胸口直喘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以前他在上京城风里雨里刀光剑影的,那是她看不见,自然也管不上,可如今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
沈今禾从老管家手里接过药膏,对着王妃软声说了几句,又道:“您先回房歇会儿,这里交给我吧,我就是绑也要给他把药上了。”
王妃觉得这孩子好生靠谱,忙将眼泪憋了回去。
待她一走,周遭的下人也都全被屏退了,凌安王亲手将祠堂大门关上。
“既然沈编修来了,就先别急着走。这话我就同你们一并说吧。”王爷负手立在祠堂,静静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怀远,你可知你要做的事……一着不慎,整个王府的人都得跟着你没命。”
自古异姓王进朝堂,都是舔着刀尖地过,若人心重一两,那帝王的猜忌心便有一两,即便这些年他偏居浔阳从不过问上京之事,未曾惹得皇帝忌惮,可怀远锋芒太露,终归不是好事。
“知道。”
李怀远道:“祖上有训,君子不陷人于危难。我不会拿全族性命冒这个险,既然要做,一定会计划周全万无一失,还望父亲能信我一回。”
“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既如此,我就不再挡着你了。”
凌安王思虑良久,才从祠堂的暗门里取出一个木盒。他开了锁,将里面的东西递到沈今禾手里。
“这是怀远祖父临终前交给我的,里面存放着当年稽山之战逃回来的骑兵录下的状供。”
李怀远转过身,与沈今禾一起一目十行地看完。口供里详细记录了瞿广被困时的作战实况,说将军死战,没有投敌。
“当时瞿氏满门被斩,无一人敢上庭前为他说话,你祖父年幼时听高祖说,有一个瞿广的朝中好友曾替他辩解了几句,亦是一门都被波及。高祖潸然道,若是一人死谏即死一人,那他无论如何也是不惧的,可当时阖府上下几百条人命,他不敢去堵帝王心。”
“后来武帝时期,你祖父也曾私下同帝王提及过此事。”
“武帝直言:如今风雨飘摇,难道你想让天下人都知晓天家杀错了人,帝王昏庸,天怒人怨,我桓氏的江山该到头了吗?”
李怀远眉头微拧,祖父曾告诉过他,武帝雄才伟略是位明君。可如此明君,也有这般不容人的时候。
“高祖临终前将你祖父叫到榻前,告诉他,若有一朝能逢千古明君,一定要替瞿广将军正名。”
“可你祖父他、他也没等到啊。”凌安王眼里泛着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怀远,你、你敢笃定自己就等到了吗?”
李怀远亦是动容,却敛起神色道:
“如今的永昌帝不是当年的武帝,我亦不是祖父,更不是那个死谏的瞿广旧友。况且如今境遇也大有不同,此事已过百年,陛下不像武帝,对成文帝有着很浓的嫡系情感,我料定他不会过于避讳此事。”
“再说现下四海升平,陛下至少不会忧心翻案后有人借机煽风点火,引起动乱。顶多就是丢了天家颜面,顺便怀疑怀疑我用心不纯罢了。”
“但不论如何,我定能保王府上下无虞,大不了就是……”
大不了就是我死。
沈今禾在旁边,这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凌安王道:“高祖当年不敢提,你祖父也不敢提,说到底,皆是因为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去证实瞿广当年的确不曾叛国。故而,仅凭那几个逃回来铁骑的供词是站不住脚的,你既要做,就得先找到更多的证据再说。”
闻言,李怀远问:“祖父当年,有没有查到过什么?”
“确有这么一件事。”
“话说良馀灭国后,南越其余三国开始互相征讨,有位骁勇善战的大将见民不聊生,且劝说主君无望,无奈弃戈归隐了。后来他创建了一个叫万罪宗的门派,听闻晚年时写过一封血书,里面记载了良馀如何被三国坑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