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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谢安青垂着眼皮看了谢蓓蓓两秒:“你行?”
  谢蓓蓓:“必须行!”
  谢安青举着还剩一点的左氧起身:“有事打我电话。”
  谢蓓蓓:“好的姑。”
  谢筠顺手帮谢安青推开挡道的椅子:“我开完镇上的会,还得去趟县里,要不要给你带什么?”
  谢安青想说不用,话到嘴边顿了顿,改口:“带两身衣服,衬衫西裤,挑丑的。”
  谢筠:“?”
  “她怎么了?”等谢安青走了之后,谢筠问。
  谢蓓蓓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村部楼上有宿舍,谢安青挂好输液袋,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躺下。她很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眼睛闭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一直睡到日落西山。
  谢安青坐起来,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
  这是她来村部近6年第一次旷工,总觉得谢蓓蓓会办砸事情,村里会来人找她,镇上会下达政策,但精神好了很多,要不是手背还疼,肚子空空,她都觉得自己没有生病。
  谢安青翻了一遍手机,把该回的信息回完,起身下楼。
  村部已经空了。
  谢安青就没去开门,顺手检查一遍窗户,把麻雀没吃完的玉米粒捡起来放上窗台,拖沓着步子往出走。
  走到停自行车的地方,脚下倏地顿住。
  眼神有些放空的陈礼隔着车窗玻璃和谢安青对视了四五秒,才像是回神一样推门下来,说:“睡饱了?”
  熟稔语气像是多年的旧相识。
  谢安青睡得太久,脑子还木着,闻言没想起来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睡觉了,只顺着眼睛看到的说:“陈小姐怎么在这儿?”
  陈礼笑了声,朝谢安青走:“受人之托,来接你下班。”
  谢安青:“谁?”
  陈礼:“谢槐夏。”
  不可能。
  谢槐夏两个小时前发过一条语音给她,说已经和陈礼转完回去了,她要睡觉,陈礼要洗澡睡觉。
  要睡觉的人怎么会来这里,还满身久等的放空感?
  谢安青想戳破的话在嘴边快速翻滚、沉寂,说:“就几步路,不麻烦陈小姐了。”
  陈礼:“我车都已经开了,你打算让我空着再开回去?”
  谢安青:“……麻烦了。”
  陈礼:“谢书记客气。”
  陈礼转身朝车边走。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啊”了声,转身对谢安青说:“左手伸出来。”
  谢安青双眼不错地看着陈礼,夕阳斜在她脸上。她抓了一把燥热的空气,又松开,把手递向陈礼。
  陈礼说:“手背。”
  谢安青照做。
  陈礼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创可贴,外包装已经没了,她撕开一点防护纸,捏在两边贴向谢安青的手背。
  皮肤接触到的一瞬间,谢安青下意识闪躲。
  陈礼像是早有预料一样,用两根小指勾住她说:“马上就好。”
  话落,陈礼扯下防护纸,将创可贴在谢安青手背上推开贴紧,然后离开,在谢安青手两侧留下与燥热夏天反差极大的冰凉感。
  谢安青默了几秒,低头看过去。
  原本再简单不过的防水创可贴上被人用彩笔画了一只q版的黄狗,伸出右前爪,看着像是在……抚摸她青紫的手背……
  “国庆是很合格的抚慰犬,上午你把它借给我,现在我把它还给你。”陈礼说,微信上的文字被声音转述,再加以润色,“有它摸一摸,手背tຊ是不是就不疼了?”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碰碰运气而已。谢书记觉得呢?”
  谢安青:“……”
  她觉得的,从“我会觉得你准备好一切在等的,仅仅只是我这个人,无关我的照片”开始——
  或者更早。
  她记得早在平交道口遇见那天,陈礼就过度打量过她。
  打量完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她从那刻起,很多眼神、言行就已经超出了她们之间该有的正常社交范畴。
  超出的部分虽然还没到让她反感的地步,但她耐得住热,不代表她喜欢这种潮热不清的感觉。
  她在某一秒觉得,应该找机会和陈礼正面谈一谈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距离问题。
  这种话不好说,说浅了没用,说深了让人觉得难堪。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有求于人,必得先礼下于人”。
  此外,还有另一种很大的可能:她太敏感多疑了。
  打从一开始,她就给陈礼贴了一个标签:滥情。
  不知不觉,不明确表达。
  即便后来发现陈礼是女人,她也没有觉得“滥情”这个词委屈她。
  她对陈礼有偏见,很容易过度解读她的行为。
  那该怎么谈,谈什么,谈到什么程度,就成了边界模糊的难题。
  她有一整个村的发展要负责。
  陈礼是她恳切留言,背诵作品,在平交道口等了一周才等到的,唯一一个愿意帮她们的人,她做一切决定都必须慎之又慎,才对得起她的慷慨。
  烦躁感去而复返。
  水泥地反着白光,折射到谢安青脸上。
  她垂下手说:“这东西就哄小孩儿的。”
  陈礼:“小孩儿不就要哄,还一哄一个准?”
  谢安青:“那我没什么感觉应该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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