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个孙女看到爷爷平安无事,不管不顾跑下车抱着谢七伯哭成一团。
人声不断冲破暴雨,响在黑黢黢的夜里。
陈礼弓身在岸边坐了几秒,急促呼吸稍一缓解,马上解开腰上的绳子起身。
谢安青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猝不及防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
一瞬间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仅仅只用往前推两个小时,她们就走到了水火不容的那一步,而现在,陈礼只是短暂停顿了半秒,立即低头回去解开绳子,草草盘了几圈,塞进她手里说:“下山。”
山里情况复杂,随时可能发生其他危险。
谢安青脑子里多余的念头一秒消失,攥紧绳子叫谢七伯几人上车。
陈礼说:“上我的车。”
谢安青掉转步子,脚底顿的那下短到可以忽略不计。她清楚陈礼的车底盘高,性能好,更适合眼下复杂的路况。
谢安青先护着三个孩子上车,轮到谢七伯,他面色着急,手指发抖,来回翻着几个口袋,像是在找东西。
谢安青问:“怎么了?”
谢七伯:“照,照片,老伴儿,不见了。”
谢七伯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但谢安青还是听懂了——他老伴儿的照片丢了。
往前倒退20年,智能手机还没普及,这里的人别说是随手照相,有些到死都找不到一张像样的遗照。
谢七伯的老伴儿就离开在那个年代。
她能有照片留下,一定是绝无仅有的那一张。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啊!”陈礼见两人不动,掀开车门催促。
谢安青手下一紧,沉声道:“七伯,先上车……”
“我要去找照片。”谢七伯打断,用力推开谢安青往回跑,“就那一张,丢了就没了。没了。”
谢七伯仓皇无措地自言自语。
谢安青被他那一推,腰狠狠撞在车门上,疼得眼前景象都发虚了,但更着急的是,谢七伯竟然真的在往河边找。
谢安青喘息着撑了一把车门,“砰”地推上,对陈礼说:“你们先下山。”
陈礼:“???”
人话?
陈礼手上筋骨突起,牙根紧的侧脸微微发抖。
谢安青不找东西,步子快,没多远就追到谢七伯,抓住他的胳膊tຊ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补全:“先下山!等雨一停,我马上上来来找!”
谢七伯一双眼睛浑浊不堪:“找不到的,找不到……”
谢安青:“七伯!”
谢安青说不通,只能用蛮力把人往回拉。
拉回来一步,忽然听到谢七伯惊喜交加的大喊:“看到了!就在河边!反光的那个!”
在哪儿都不可能现在去捡。
谢安青已经预见水从山上涌下来的画面了,树会被冲断,路会被冲垮,他们一旦遇上,一个都别想……
“青,这么大的雨,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扔下不管。”
“就在家门口啊,我怎么能把她扔家门口不管。”
谢七伯恳求的声音终结了谢安青耳边所有的声音和手上所有的动作,她身形定格,死寂脑子里是暴雨的村口,她奶奶一动不动躺在泥里,没人发现,没人救,没人把她带回只有二十几米远的家里。
就和现在一样,只有二十几米。
只要有一人把她带回去,她的寿衣就不会那么难穿,葬礼就不会那么仓促,她就不会六年了,还觉得天亮之后,一切僵化定型的那一幕窒息恐怖,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怎么都走不出去。
“……奶奶。”
谢安青低声喃喃,开口的瞬间,本能占领智高点,她眼前一空,失心般松开谢七伯,朝河边狂奔。
四周狂风大作,雷声轰鸣,她没听到身后陈礼怒气爆炸的一声“回车上”,弯腰去捡河岸上套着塑料壳子的一寸小照。
就是一刹那的功夫,河岸被冲垮了一段,长在岸边石缝里的老椿树摇晃着往下倒。
谢安青闻声抬头,眼前骤然一花,连同另一具身体重重砸在泥水地上。
同一秒,老椿树几百上千公斤的主杆轰隆一声砸在河岸边,距离谢安青的脚只有两三公分。
陈礼眼神像刀,扔开抱在身前的谢安青就走。
谢安青立时在疼痛里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荒唐。她来不及心慌反思,迅速站起来往回走。陈礼去而复返,怒气翻涌的一张脸从她视线中闪过时,她感到后颈一紧,被陈礼抓着脖子抓到眼跟前,瞋目切齿:“谢安青,你有没有点脑子!”
谢安青本能张口,想到要说什么之前,陈礼又一次把她扔开。
她下意识伸手。
陈礼往她手里拍了个东西,快步绕到她身后用力一推,语气阴沉危险:“你再敢往回走一步,我打死你。”
谢安青下巴微动。
陈礼:“回头照样打死。”
“走。”
谢安青攥手。
手心里被拍过来的东西是她没来得及捡的照片。
第19章 易燃易炸。
暴雨打在车身上的声音急促又沉闷, 风声雨声里持续传来坍塌断裂的响动。
陈礼刚那一摔带着两个人的重量,五脏差点震碎,后背也沉甸甸的, 不用想就知道衣服上全是泥,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