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陈礼像是没听见,裙摆一提一甩,干净利落地上了沈蔷车子后排。
地里,谢安青刚搬起一个沉甸甸的转运箱,听到“砰”一声响,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看见一片模糊的白。
张桂芬笑得合不拢嘴,又往转运箱里的倒了半盆果子,问谢安青:“搬得动不?”
谢安青回神:“还能再加点。”
张桂芬:“好,你等一下。”
不久,谢安青搬着近四十斤的箱子往出走。
地里淤泥堆积,很滑,谢安青紧小心慢小心,还是在上田埂的时候滑了一下,转运箱被一双白得没有瑕疵的手接住。
谢安青抬头,看到陈礼裙子下面套了条长裤,已经转过身在往出走。
————
五点半,最后一筐蔬菜上车,谢筠拿着统计表过来,按捺不住激动:“安青,收了超七成。”
短短六个字,带来了超出惊雷炸响百倍的效果,谢安青正在洗手的动作不受控制抖了一下,快速接过统计表确认。
真的……
收了超七成。
比春收tຊ她一个点一个点跑,卖出去的两倍还多。
几天前,她还被谢筠问得答不上来,只能说“我想一想”,几天后地里就空了,他们在大雨之后,卖出去了超七成的东西。
七成足够覆盖往后一年的全部开销,还有富余。
这场大雨最终只冲垮的几段路,几条水管,几根电缆和一栋早就该报废的老房子,可能死在那晚的人,陈礼帮忙救了,可能烂在地里的东西,陈礼帮忙卖了。
而她,坐享其成,轻而易举就把“失职”这把锁的钥匙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陈礼亲自送到她手上的。
她在暴雨夜后退的那一步轻轻松松走回来了,梦里被质问的画面不止没有出现,现在还笑脸遍地。
谢安青捏着统计表的手一点点捏到指关节发白。
谢筠忍不住抱住她,声音哽咽:“安青,你看,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没有。你花整整两年时间带人修的这些渠把积水都及时排出去了,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收成,你做的一切都有回报,以后……”
谢筠想说以后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别真一条道走到黑。
话到嘴边,怕戳中她的痛处,只能咬咬牙,把所有声音都咽回去,轻轻说:“安青,第六年,丰收了。”
谢安青捏缩的手指压紧统计表,起伏目光卡了又卡,落在不远处的陈礼身上。
没有她叫来沈蔷,她的渠修得再好也保不住七成。
她就裙子套裤子,站在平交道口的铁轨上,往西跨一步是走,往东退一步是留。
沈蔷在西边。
陈礼手里拎着相机,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往沈蔷那边走。
谢安青身体猛地朝那个方向动了一下,肩膀一瞬间绷紧。
谢筠感觉到她的变化,放开手问:“怎么了?”
谢安青的视线迅速撤离,把统计表还给谢筠,说:“没怎么,最后这点你盯着,我处点事。”
谢筠将信将疑,思绪很快被喜悦拉偏,没看见谢安青背着平交道口走出去很远,倏地停下,大步往回折。
沈蔷已经不在了,陈礼还在铁轨上站着,往东往西都没有去。
突然看到谢安青笔直笔直走过来,呼吸还有一点急,陈礼愣了愣,说:“怎么了?”
谢安青嘴唇翕张,脑子里有无数条清晰的,模糊的思绪在飞,她随手抓住一条说:“你叫沈小姐来的?”
陈礼挑眉不语,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价值。
谢安青知道,但“为什么”这种话,她前前后后已经问了好几次,陈礼最后一次答得很明确——缘由是你,因为……
心疼你。
所以打从知道那秒她就没能把“陈礼叫沈蔷来的时候,用了什么样的由,抱了什么样的心态”这种问题问出来,想到的都是别的。
刚刚过来也不是想问哪个已经心知肚明的问题。
谢安青手心发热,汗从前胸后背一道道滚下去,留下若有似无的感觉,让她浑身紧绷,嘴唇紧抿。
她这样只是因为不舒服。
陈礼不知情,就误以为她又生气了,觉得自己做这些事目的不纯。
这点倒是能和她两天前过来敬茶时说的那番撵人的话对上。
陈礼不紧不慢把相机背带缠在手腕上,抬头说:“还是不信我?”
话落,陈礼往后退出一小步。
她站在铁轨上是因为这里有大片的白杨树影,凉快。
现在树影挪动了,她自然也就跟着后退了。
那一秒,她看到谢安青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快速往前跟了一步,和她往日里总是后退的态度截然不同,和谢蓓蓓形容的,听到她要走时的无动于衷也大相径庭。
陈礼停住,由着半明半暗的夕阳往自己身上落。
谢安青看着她张口欲言,旁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警报音。
“滴,滴,滴……”
陈礼对这个声音有印象,火车要过了。她本能转头去看,不想视线还没清晰,左上臂忽然被人紧紧握住,向前猛地一拉,她毫无防备撞到那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