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京谷想了想,确实是这个意思,于是点头。
我忍不住笑出声,越想越气,越气越好笑。
“不是吗?”
“你居然还问。”
我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了。”
“我是为了钱。”我说,“做读模也是为了钱。”
“你很缺钱?”
倒也不是缺钱。高中毕业后,父亲的抚养费每个月定期打到我的账户上,但还远远不够。
我需要钱的理由并不是什么秘密,我并不在意把它告诉京谷。
“我想在20岁这年去北欧徒步旅行,”我说,“重走二十多年前我父亲20岁时走过的路。”
京谷的头缓缓抬起。他看向我的眼睛明亮,失去了那种疑惑与不安——显而易见,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议论我,京谷你为什么会在意?”
周遭一片寂静,便利店忽明忽暗的灯管下只照亮了我。
我站在亮处,京谷站在暗处,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不自在地摸了摸硬短的黑发。
我的笑容狡黠:“你喜欢我。”
京谷贤太郎将背包搁在柜台上,低吟着掏出排球。他有一下没一下不规律地拍着,似乎在思考我问题的答案。
我并不急切于得到答案,等我慢吞吞地结束了今天的工作离开便利店时,京谷像往常一样跟在我身后。
他稳定地保持着距离我三米左右远的距离,小心地像是我公寓附近曾经喂过的流浪狗,等我走上公寓的楼梯,他都没说一句话。
短暂的一段路程从未像此时这般漫长。晚风有如风雪,我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雪地里,而身后跟随我的,是我的猎犬。
父亲在回忆录中写那段难忘的旅程,曾穿过瑞士高地的原野,在冰岛的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走着,仰头望见漂亮的极光,离开雪地时,远方的天光一同升起来。
父母离婚时我已经初中二年级了,父亲被判定不管从精力还是经济上都没有抚养我的能力,因此我与母亲生活。
而两年后的高中一年级,父亲终于找到一家出版社愿意出版他的回忆录,凭借着这本书,他辞掉火车司机的工作,再次拾起旅行摄影师的职业,并且大获成功。
母亲不愿意让我见他,父亲就偷偷联系我,定期将钱转入我的账户。
毕业后他有问过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旅行。但母亲这些年来身体不好,一番犹豫后,我还是拒绝了。
直到父亲挂断电话,我都没敢告诉他,他的每一本书我都买了。
那一刻我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我都是孤独的。
我站在二楼俯身向下望,京谷站在路灯旁低垂着头。我看了他一会,喊道:“京谷。”
他飞快地抬起头看我。
“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或许是习惯了京谷的陪伴,我希望他能够留在我身边。所以还是决定服软,举双手投降,不然以京谷贤太郎的作风,我就算哪天等到他去抢银行,也不一定等得到他向我告白。
京谷那双尖锐的眼睛隔着不算近的距离盯了我一会,随后叫我的名字:“林...明日香。”
“我在。”
“明日香...”
“嗯?”
夜色中,京谷的轮廓像是模糊的老电影,噼里啪啦,又让我想起了《音乐之声》。
他接下来的行为让我感到匪夷所思——京谷将排球从背包里掏出来,高举过头顶,然后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和我交往吧。”
我看着他不知用意的动作弯了眉眼,再次走下楼梯,接过他手里的排球。
我握住京谷贤太郎的手,说道:“请多多指教了。”
12☪ 阿尔卑斯与猎犬(3)
◎京谷贤太郎◎
6
交往后不久,我将头发染成了金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杂志社偏爱金发的读模。我本身就不在繁华的关东地区,为了多赚些钱,只能更迎合市场一些。
但我的金发似乎给全家的生意带来了一些微妙的影响。除了青城的学生,来店里的客人少了不少。店长坚持这是我发色的影响——毕竟相较而言没那么发达的宫城县,顶着一头金发招摇过市的人还在少数,更别提在便利店工作了。
其实细想就会发现这个理由有多蹩脚。但看着平日里对我颇有关照的店长苦苦哀求我把头发染回去,我还是有所动摇。
“京谷觉得呢?”我俯身撑在柜台上拨弄自己的头发,微波炉嗡嗡地转动,于此时发出完成工作的声响,“可是很可惜啊!我连保养一共花了两万元呢!”
京谷一时语塞,道:“你不是在攒钱吗?”
我心虚地扭过头。
……
我还是没忍住偷偷移过视线。注意到京谷正抓着水壶仰头喝水,他的手扣的很紧,指甲几乎都陷进去,他半晌才放下水壶,然后视线直直地打向正前方。
“怎么了?”我问。
京谷没有回话,他僵硬地转头看了我一眼,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没什么……”
“我今天先走了。”
他将三百日元放在柜台上,将背包甩在肩上。
他过去四个月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来去匆匆。我感到奇怪,却又来不及阻拦,只能看到他迈大步消失在道路尽头。
我心下感到奇怪,没等多想,就有人来到柜台结账,我又被工作拉去,顾不上想关于京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