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只零丁分散着几颗星子。同样很晚离开学校的还有棒球部的成员。三两一伍走在小道上,路灯摇曳着照亮便利店前的平地。
即便我在青叶城西附近的这家全家便利店打工已经有两年,却依旧是学生们口中的谈资。
那时我的耳朵里大约塞着耳机,因此没注意到他们对我的打量——在京谷不知道的地方,向我搭讪的人并不算少,为了避免他的暴怒,我向来很少将这些事告诉他。
京谷只是沉着眼色盯着他们互相怂恿,趁店里没人向我讨要邮箱地址。
他从那时起意识到,不管是明日香还是排球,自己都离他们很遥远。
在遇到我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即便喜欢的排球是项集体运动,他也可以只使自己在场上大放异彩。
在遇上同样是一个人的我之后,他才发觉曾经的自己原来是孤独的。
可同样是孤独的两人相遇——却让他疑惑,自己为什么读不懂我呢?
明明我就站在他眼前,他却时常觉得我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
排球部的大家都称呼他为「狂犬」。他性格狂妄,球风也另辟蹊径,令人招架不住,但再凶的野犬也有恐惧的东西。
京谷贤太郎一下击碎我们两人之间相隔的厚障壁,闯进我一个人的世界。
如果用一个比喻句来形容的话——
他想,可能是一只流浪的野犬也遇上了愿意向他敞开大门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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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交谈最后无疾而终。
我们两个虽然也说不上不欢而散,但我很清楚,这是我和京谷贤太郎的冷战。
那之后我向店长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我去了长崎和爱媛参加拍摄,忙的晕头转向。等回过神结束工作,抱着一整箱蜜柑回到宫城,我恍然发觉自己好像都没顾得上理京谷。
心里敲响警钟,我暗道不妙,翻来这一个月的信息看,我都回复的极为简洁。
两天前他告诉我春高预选赛马上就要举行了。
我只回复了一个「哦」。
当天下午他问我要不要去看比赛,等到晚上我回到旅馆时,他又说:“算了,你别来了。”
然后我说,好的。
一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半,京谷发来信息问:“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了?”
...出大事了。
我合上正在翻看的旅行笔记,将笔记本上播放的《音乐之声》按下暂停。
看向墙上的挂钟,如果不出意外,青城能够进入今天下午的半决赛,此时赶去仙台体育馆,估计到了人都走没了。
我重新坐回地板上,叹了口气。
剧烈的锤门声将我唤醒,我才发觉自己居然睡着了。
打开门我并不意外看见怒目而视的京谷。他绝对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却在打开门的瞬间白了脸,支吾半天,只埋头不敢凝视我的眼睛,咕哝着说:“我们输了。”
我很高兴见到京谷的变化。如果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绝对只会说「我输了」。
我侧身示意他进来。男孩犹豫片刻,抬头看向我,眼神好像在说「真的可以进去吗」。
我猛地反应过来交往的一年多里,他每次都只把我送到楼下。因为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的领域,他便一直遵守这个不成型的约定。
这大约是京谷第一次越过界限,走到我的门前。
“进来。”我笃定地说。
房间并不大,京谷紧张地环顾四周,最终落下我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
“看吧。”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说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从未见过京谷贤太郎这般小心翼翼,好像这不是个笔记本,而是个易碎的艺术品似的,捧在手心里还怕碎了。
我哭笑不得。
良久,他将笔记本放到桌子上。撑着盘在一起的双腿,问我:“明日香没有要和我分手吗?”
“没有哦。”我说,“我不是在邮件里说过了吗——因为我太忙了,所以没注意你的感受,对不起。”
和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高中生交往就是这点不好。
当然这不是说京谷不好的意思。
他盯着我,像是在判断我话语中的真伪,可能最终判定为真,因为京谷换了个话题。
“原来愧疚是这种感觉。”他揉了揉鼻子,“我真的很想和岩泉前辈、还有及川前辈他们,去东京。”
我不太理解春高赛——唯一的了解来自在乌野高中排球部打球的青梅竹马,却也知道这对他们这群热爱排球的人的重要性。本想安慰京谷,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随意评价是一种极大的亵渎,所以我叹了口气。
京谷抬起头看我的瞬间,我问:“要不要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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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京谷先后下楼,他自然而然的握住我的手。
和京谷走在一起时,我总要把手臂伸得很长。他习惯落后我两步走,我们俩的手臂近乎形成诺基亚的开机界面。
这莫名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牵手,而是在牵狗绳。
“我最近才发现自己有了害怕的事。”
京谷突然开口使我吓了一跳。我扭头看他,不解地偏了偏头。
“害怕自己没机会打进全国大赛,也害怕...”他蹙起双眉,半睁着眼,犹豫良久,最终还是说,“你看过更大的世界以后不会再回来。然后,又剩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