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灵徽素来清冷自持,此情此景下,也不免闹了个满面通红。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灵徽蹙眉微嗔,指了指竹林的那边,“郎君们都在那边射覆,你不去看看么?”
“玩了一会儿,怪无趣的,想过来找你讨口水喝。”秀气清致的脸,一旦带上楚楚可怜的神情,便怎么样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似乎以为灵徽已经认同了他们的关系,相处起来俨然未婚夫妇一般。并不吝于在人前显露亲密,也不屑于遮掩自己的感情。
灵徽没有再回答,顺势将自己未饮过的那一杯酒向着他推了推,然后转头去和裴氏说起了话。
“家母的相貌,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也曾听乳母提起,裴夫人与阿母最是要好。今日见到夫人,便如见到阿母一般,心里觉得很亲切。”她生得袅娜,柔声细语说话时,天然一段绰约之姿,看着很是楚楚。
裴氏忍不住怜爱:“自当如此,你阿母与我有金兰之谊,可惜她走得早。我如今看着你,便如看着自家女儿一般。”
说罢,她又指着灵徽对众人道:“她的阿母出身名门,阿父更是忠义之士,她又生得这般品貌,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好女。老妇今日想腆颜求个恩典,认她做个干女儿,就是不知女君是否觉得高攀了……”
这个举动突兀又合。如今朝廷内部纷争的厉害,陶襄手里亦有兵权,只是夹杂在王谢之间,处境尴尬。
灵徽身上的价值,不仅皇后看到了,其他人也清清楚楚。一个为国而死的太尉,有时候声名之盛,威望之高要比一个活着的大将军更甚。何况那些人数众多的北地流民更是一股充满变数,却谁都想笼络的势力。
当然,皇后想得更深,因为只有她注意到了赵缨对灵徽的不同。
所以当灵徽答允下来,恭敬行完拜礼后,皇后便发了话:“今日果真是个良辰吉日,孤以茶代酒,祝贺裴夫人了。”
说完,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缓声道:“宜城君婉嫕淑慎,容止皆美,孤也十分喜欢。若是也能有裴夫人之幸,有女君时时来宫中陪伴,便再好不过了。”
第14章 十四、拒婚 他所以为的水到渠成,原来……
贵人说话,讲究的是点到为止。皇后虽未言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众人看着谢衍和灵徽,笑意暧昧。
既然没有直接赐婚,便还有转圜余地。
灵徽像是未听懂皇后的话,依旧带着浅淡的笑容,矜持的刚刚好:“臣女哪敢高攀天家,若蒙殿下不弃,臣女愿应召时时入宫,为殿下解忧。”
坐在皇后下首的妇人,样貌与皇后有几分相像,十分心直口快,见灵徽不解皇后之意,于是笑道:“女君尚未成亲,不如考虑一下我家七郎?”
灵徽赧然,言语却冷静:“夫人说笑了,妾蒲柳之姿,哪里高攀得起谢家七郎。何况家孝在身,父仇未报,不敢言婚嫁之事。”
她说得谦恭又认真,想来不是玩笑。
谢衍的笑容一寸寸消散,清俊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所以为的水到渠成,原来不过是一厢情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日还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女郎,如何就这般拒绝了这场人人都艳羡的婚事。以这般委婉却决绝的方式。
灵徽没有看谢衍,只是垂眸沉默。
既然皇后未点破,那便算不得抗旨。她的由无懈可击,又不能让人轻易指摘。
裴夫人有些惋惜,认亲的女儿若是和谢家结了姻亲,对于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于是叹了口气,劝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阿父阿母在天之灵能明白你的孝心。可是也得考虑自己的终生啊,总不好一直做个女冠,荒废了大好的年华。”
灵徽却摇了摇头,十分执拗:“阿父之仇不报,灵徽不会出嫁。”
拒绝的话无论多委婉,难免会让人心生不快,尤其面对的还是尊贵的一国之母。皇后面上并无任何不满之色,还赐了灵徽一支步摇,嘉奖其忠烈。但兴致却有些缺缺,不一会儿便以更衣为借口,离了席。
灵徽见此,也向诸夫人告了退。
沿着竹林缓步而行,身后的星台不住抱怨:“女君看到谢郎君的脸色了吗?真可怜见的,您这样拒绝他,他该多伤心啊!”
云阁也有不解:“得亏是谢郎君,他性子温和,若是换做别人,定要记恨女君了。”
灵徽神色未变,仍旧冷冷地,眼眸深处的冰雪却慢慢消融,露出一丝柔软:“我昨日问过他……他既然无心于征战,到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既然志不在此,万没有勉强的道,否则对他也不公平。
幽篁深处一弯曲水绕过,水流潺缓,清澈见底。灵徽走累了,寻了个石头坐了上去,静静听水声,遥遥可闻人语细细,丝竹生生。左右无人,也不用端持仪容,她坐姿舒展,心境也开阔起来。
若是谢衍知道她的过往,或许会感激今日的错过。她经历复杂,并不是什么佳偶良配。
一阵风过,龙吟细细,疏竹潇潇,也带来了一阵馥郁的香风。一阵脚步越来越近,笑声也越发清晰。
听着还不止一个。
灵徽不想让人打扰自己的清净,拉着云阁她们,绕到了一处花木之后。
片刻后,几个华服丽人经过,走在后面的几个女郎打扮得如同花树一般。五颜六色的衣裙绮丽繁复,头上珠宝收拾琳琅炫目,腰上挂着各色饰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甚是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