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惜,天下倾覆的猝不及防,当年那个金口玉言的至尊,早就死在了匈奴人手中。而她的命运,也随着父亲的殒命和北地的陷落飘摇如枯叶,兜兜转转三年,哪怕人好好回来了,却也不复当年。
她宁愿对着一个家奴悲伤失落,也不肯再给自己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
自甘堕落,无可救药。
阁中人陆陆续续到齐,装扮愈发精致高雅的皇后和本次宴集的发起人豫章长公主也终于姗姗来迟。
贵女命妇依礼而坐。灵徽是宜城君,位比县主,因而位置还算靠前,能清晰地听到皇后和豫章长公主的谈话,也能窥到她们细微的表情。
“那位便是杨家女了。”豫章长公主身边的侍婢低语道。
豫章长公主曼目一瞥,见灵徽虽一身简素,但容颜气质在众多贵女中,仍是佼佼,美得不可方物,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她听皇兄说起过赐婚的事情。赵缨的拒绝并不算婉转,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位杨氏的归宿。
若说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倒也说得通。可分明他们没有任何血缘,而且她还生得这样出众。
大约是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灵徽转眸看向了豫章长公主。烟水空蒙的一眼,婉转出整个江南的柔丽,轻轻一笑,是云破月来的美好。
豫章胸口有些闷,执酒的手都有些艰涩起来。
“果真好颜色。”她勾起一个明艳的笑容,仿佛也很欣赏美人。
侍婢听出了公主的深意,恰到好处的将今日听到的趣闻分享出来:“听说小国舅喜欢得紧,央着皇后殿下赐婚。可谁知这位是个固执的,说什么‘父仇不报,绝不出嫁’。这北地几乎都落入敌手了,谁给她报仇,可不是痴心妄想么。不过也好,安心做个女冠,免得顶着这张脸来招摇。”
这话说得刻薄,豫章瞥了一眼侍婢,笑着问道:“她与你可有旧怨?”
“并无,”侍婢尚不知长主的意思,但清楚知道她的喜怒无常,于是急忙解释,“不过是看她太过招摇,抢了公主的风采。”
豫章冷冷睨了一眼,语调冰凉:“抢了我的风采?说什么笑话。她与你既无旧怨,你便不该毁谤。”
说完,看都没再看那侍婢一眼,只对身边的朱衣宦官道:“赶出府吧!”
侍婢面如土色,立时跪了下来,哭叫着磕头求饶。
豫章揉了揉眉心,不耐的挥了挥手,不肯给半点机会。
此间动静不算小,众人不由得看了过来。大家似乎对长主的跋扈习以为常,除了部分人面露不忍之色,猜测那位宫婢究竟是因何原因得罪了公主,其他人面色如常,短暂静默后,宴会依旧。
但是灵徽却听得分明,不禁好奇地窥向那个名不虚传的长公主。
“季瑶,何必为一个仆婢生气。”皇后叫着长公主的乳名,声音仍旧温和,“今日的宴会可是你精心准备的,你若是不高兴,大家就该拘谨了。”
豫章冷笑,并不领情:“我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这里有阿嫂周全着,定然宾主尽欢。”
皇后虽然知道她的性格,却仍旧十分尴尬,得体的笑容仿佛凝在了脸上。环顾四周,众人有些装作听不到,有些甚至低了头,她这才勉强饮了口酪浆,故作无事。
“那边好像已经闹上了,大家莫要拘束,咱们也想些乐子才好。”皇帝的婶母钟氏被封了寿昌君,在座中最为年长,坐于左侧,皇后身边。
她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自然被移到了男宾那边。
第16章 十六、羌笛 长于富贵繁华之地,不解人……
相比这边的静默,对面的阁楼上确是令一种光景。郎君们饮了一会儿酒,有的已开始趁着酒意即兴赋诗,有的引袖挥毫,展示自己勤学苦练的书法,有的则投壶为戏,姿态闲适。
众人对今日宴集的目的心知肚明,有心往这边相看,寻个机会邂逅佳人,更想展示自己的才情风仪,博个风流雅士之名。
所以一看到对面投射而来的目光,他们的表现得就更加卖力了。
当然也有例外。
小国舅被拒了婚,今日颇为失落。他的书法本是一绝,但显然并没有展示的想法,只是坐在角落自斟自饮。远远看见对面的女子,仍就是不染尘埃的清冷,也没有随着众女一起看向这边,只是一个人坐着,神色十分寂寥。
原本是生气的,可是看到这样的她,又禁不住软了心肠,只剩心疼。
“元和一向不爱饮酒,怎么今日一杯又一杯。若是喝醉了,皇后殿下少不了又要斥责了。”身着雪青色长袍的男子坐在了谢衍身边,开口取笑道。他们年岁相仿,一起玩闹着长大,说起话来自然并不避忌。
若是平常,谢衍最多打趣回来,然而今日却闷闷的,脸上带着失落的神色。
“崔子瑜,你今日穿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怎好意思取笑元和?”另一个竹青长袍的秀雅男子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头到脚都收拾的精致的崔家二郎,帮谢衍怼了回去。
崔珣脾气向来不错,指着来人对谢衍道:“桓十三方才那剑舞得,恨不得让对面的贵女都看过来。你一向洒脱不羁,今日这般又是为何?莫不是也有了中意的女郎?”
这个“也”字用的就很妙,说完,两个人一齐看向了谢衍,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
谢衍却是不两个好友,自顾自地又斟满一杯,仰头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