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准是烧糊涂了,不然怎么连人都认不出来了。云阁心疼得直掉眼泪,拿了浸湿的帕子,帮她往额头上放。
  楚楚说,若是药石收效太慢,便可以用这个办法。可她不眠不休的守了这么久,为何一点效果都没有,女君仍旧烧得滚烫,口中不住地说着胡话,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诉说出来一般。
  “女君,我是云阁啊!”云阁轻声道。
  拿着帕子的手却一下子被攥住了,灵徽的声音沙哑虚弱,无力地抬起眼皮,道:“云阁,你怎么来了这里,咱们在洛城失散,我找了你好久。”
  云阁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这里是建康,不是洛阳,女君,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建康……
  灵徽忽然就想起来了,她如今人在建康,从春桃初绽到霜冷月寒,已经大半年时间。她筹谋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成,还发现了很多不堪的秘密,时移世易,人事全非,挣扎了这么久,原来还是一个人。
  比那时身陷北地还要让人绝望啊,至少那时,她心中还有念想。
  “女君一直昏睡,药都喂不进去,可把奴婢们急坏了。”星台也上前来,啜泣不已。
  “大夫来过?”灵徽浑身酸软,只有颓然地躺着,从身到心,都是无力。
  “自从宣阳走后,咱们这里人手更少了,我没有办法,只能下山去找赵将军。云阁姊姊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好大的脾气,让我不要给赵将军添麻烦……咱们之前有事情不都是去找他的么,这算什么麻烦。”星台噘着嘴,抱怨道,自觉很是委屈。
  云阁叹息,看了眼灵徽,柔声解释:“将军事忙,命纯钧去宫里请回了楚楚。还好有她,诊了脉,说是普通风寒,吃了药将息着便无事。奴婢想着,有我和星台守着就行,就让她也回宫了。”
  “奴婢自作主张,女君莫怪。”她虽在行礼告罪,却并不因星台的话而慌乱解释什么。
  云阁性子沉稳,头脑聪慧,灵徽很多事都不瞒她,这次赵缨的事情就算她未了解到全貌,应该也猜到了什么,故而也起了疏远之心。
  以前还是依赖太多,怎么能事事麻烦别人。
  “云阁说得不错。赵将军重任在肩,事务繁忙,今后还是莫要多叨扰人家。不过是个风寒,客居于此,莫要让人觉得轻狂。”灵徽淡淡吩咐,人乏得厉害,也不愿再多言语,指了指碗,示意将药端过来。
  良药苦口,苦到断肠了,也许能让人重新活过来。
  她以前每到喝药时,总要闹些脾气,被人哄着劝着,好话说尽,才勉强喝进去一点。但是从北地回来后,性子变了很多,尤其是侍候在身边的云阁和星台,都觉得她俨然换了一个人。
  而这次,她越发安静内敛,不用人说就会按时饮药,连饭食都比过去用的多了些,吃完饭偶尔去后山走一走,望着远处,不言不语,眼中满是无计消除的忧伤。
  清都观从立冬后便谢了客,观门紧掩,似乎再也不愿与外面有任何的接触和往来。但接连几个消息的到来,却如投入湖中的巨石一般,惊扰了近半个月的平静,没有给灵徽更长时间的喘息和恢复。
  她瘦了一大圈,气色仍不好,孤清寂寞,红颜憔悴,只有那双眼眸,像是有火焰跃动,燃烧着倔强的生命力。
  第53章 五十三、分离 那么多年的深情和依恋,……
  冬月廿五日, 皇后于显阳殿诞下一子,因孕期梦到麒麟负日而来,所以皇帝敬告宗庙后, 赐名萧麟。
  皇长子已经过了七岁生辰, 在他之后,后宫再无皇子出生,所以皇后这个带着祥瑞而生的孩子, 自然让皇帝龙颜大悦。皇后之父被封为丹阳侯, 食邑足足五百户, 母亲谢夫人封了县君,亦有食邑, 最让人咋舌的是谢衍的封赏。小国舅刚被擢升为散骑常侍不久, 又一次得了提拔,这次他的位置是南阳国相。
  南阳王萧庭是景帝幼子, 按辈分来说,是先帝幼弟, 当今圣上的堂叔父。但景帝四十八岁才得了这个孩子,所以他和萧祁岁数差不多。他一向低调谨慎, 乐善好施,素有贤王之名, 治下也并无任何异动,皇帝外派内弟去南阳, 众臣皆不解其意。只是看出了皇帝对谢家的看重, 毕竟南阳乃战略要地,若有尺寸之功,怕是又要继续升官了。
  与此同时,徐州也有消息传来。王冀带兵浩浩荡荡往徐州而去, 谁知离彭城还有百里,粮草辎重便被劫掠一空,只好退守淮阴,仗着淮水之势,与冯籍相持。
  冯籍有了彭城粮仓在手,并不急着行军攻城,反而转身去了寿阳,将寿阳太守王付与逃亡到那里的袁祜一并俘获,不费吹灰之力将淮阴上游的这座重镇收入囊中。
  冯籍的军队一路收编,非但没有折损,反而人数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一旦顺流而下,占据淮阴,那便意味着整个徐州都落入流民军之手。
  江北失守,江南再无安宁,这下连皇帝萧祁都坐不住了,急召赵缨入朝。
  赵缨显然并不着急,不知与皇帝说了什么,几个时辰后出来,受封征北将军,率兵八万前去平叛。
  出征的前一天,他上山来看灵徽,如之前一样,仍被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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