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她没有哭,也顾不得形容的狼狈,爬起来又要抢,仿佛执着地要证明什么似的。
  撕扯间,慕容桢忽觉得脸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顿觉不妙,走到镜前定睛一看,只见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脸上,血珠慢慢渗出,看着又突兀又尴尬。
  他望向事情的始作俑者,然而她并未有丝毫抱歉和恐慌,只是看着自己修剪的分外尖利的指甲,沉默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果然是太纵着她了,一个堂堂的万军主帅,竟然被一个小女子伤了脸面。
  他忽然生出了一丝恶念,看不得她那样桀骜不驯的样子,不想再捧着她的骄纵,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可笑的尊严。
  于是装作漫不经心,扔下了一句话:“既然你觉得得到虎皮不是好消息,那我便再给你说一件吧。”
  在她好奇的目光里,他的声音低沉又缓慢:“你口中那个玄鉴阿兄,可是叫赵缨?”
  她听到这个名字,双眸睁得很大,仿佛一室的光都落满她的眸心,那样鲜活,那样动人。可是他反感这样的动人。
  “有他的消息了,他在钟离城。”他将一枚玉佩扔到了灵徽手中,看着她爱如珍宝般的细细摩挲,寸寸打量,然后落下了一句冰凉凉地话,“不过,他死了。”
  那一瞬间,她眸中聚起的所有光,尽数散了,只余空洞。
  他以为自己会有抱负的快感,可心却不听他的,只有刺痛一片。
  她将玉佩攥得很紧很紧,一双眼睛一直盯在上面,好像能看出什么不一样之处。然而,那样的纹路,那样的色泽,分明就是他的东西啊。
  可她不信:“你胡说,单凭一枚玉佩,就能断他生死么?诅咒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胡说?这不是他的东西吗?”慕容桢觉得自己很奇怪,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牵引着,说出的话都不像他自己的,“他死前交给别人的东西,还能做得了假?”
  慕容桢以为她会继续追问。追问赵缨的死因,追问他死前的遭遇,追问自己为什么能得到这个东西……
  毕竟成日挂在嘴边的人,定然是很牵挂的。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整个人仿佛是泥塑木雕般,就那样握着玉佩,呆呆地坐着。若不是她灰白一片的脸色,他几乎以为灵徽只是在发呆而已。
  过了片刻,见她仍不动,慕容桢便失了耐心,拂袖而去。
  不过就是个对她很好的兄长罢了,她一定会难过,但也只有难过而已。等她缓片刻,也许就能想开了吧。这样的乱世,生离死别,原本也是常事。
  慕容桢不肯承认,他捂了这么久的消息,始终不敢说出来,就是因为猜到了灵徽对赵缨的感情,怕她伤心难过,怕她郁郁寡欢。今日骤然说出,也不仅仅是被她激怒,他也是在负气,气他这么久的陪伴爱护,始终无法代替那个人的地位,始终无法让她动容。
  他携着风雪,一路来到了他阿母的住处。赫连氏一看到儿子,便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嗔道:“这个汉家女子,怎么如此刁蛮,再如何也不该伤到脸啊。”
  慕容桢摇头,说不介意:“我和她玩闹,一时失了分寸,她也不是有心的。”
  赫连氏不满他的包庇,一面吩咐侍女去取药,一面又道:“要不是你纵着,她能如此无法无天?除了长得有些姿色,我是看不出这个汉女有什么好的。依我说,你再宠她也该有个度。将来若是段氏女入了门,见你这样偏颇,肯定要闹了。”
  阿母口中的段氏女,是段夫人的侄女,也是段部鲜卑的第一美人。可是他厌恶段夫人,自然也不会将段女放在眼里。
  “阿母听谁说我要娶她了?谁喜欢谁便去娶,我是看不上她。”慕容桢在她母亲面前,并不像个杀伐凌冽的将军,反而随意极了。
  赫连氏摇头,有些惶恐:“可不要乱说,夫人肯将侄女嫁给你,这是看重咱们母子。你阿父也很满意这桩亲事,说待你及冠,便要让你完婚呢。”
  慕容桢很不满阿母对于段夫人的畏惧,冷哼一声:“她一个没有子嗣的妇人,着急给自己找后路呢,阿母怕她作甚。我后宅的事,她也想插手,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段氏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看生得也不比你屋里这个差。你看她,瘦瘦弱弱的,恐怕难以绵延子嗣呢。”
  慕容桢想到了什么,弯了弯唇角:“不试试怎么知道,待她生了孩儿,便是我的长子。我自当给她一个名分。”
  叫她小夫人,到底也舍不得让她当妾。若是她肯忘了那个人,安心在辽东住下,他一定明媒正娶,抬她进门。
  母子俩正说着话,忽听到门外有侍女惊慌禀告:“公子,大事不好了,小夫人骑马出府了!”
  外面冰天雪地,她又不会骑马,这是要送死去吗?慕容桢仓皇间连大氅都没有裹,匆匆跑了出去。
  第67章 六十七、玉碎 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注……
  慕容桢追上灵徽时, 她已出了城。整个人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连马镫都踩不住,只是一味拉扯着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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