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灵徽躲开他的触碰,声音颇冷:“可我现在想知道,为什么要等以后。”
  赵缨叹息:“因为我不想你担惊受怕,一切有我,你只需无忧无虑就好。”
  “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无忧无虑,那是糊里糊涂。我阿父当年也如你这般想,可事实呢?他活着的时候,我担心他,牵挂他。他死了,我受他牵连,无处可去。我不想当一个被蒙蔽欺骗的金丝雀,我原本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一切,只是你并不相信我。”灵徽睁着一双明澈的眸子,灼灼看着赵缨。
  她依旧柔弱,但此刻看着分外凌厉。
  “阿兄,你我之间有很多问题,都没有解决,你还没有看出来吗?”灵徽见赵缨仍旧沉默,只是皱着眉看着自己,不由怆然。
  “你以为我和你因为一些儿女之事在闹脾气,所以你觉得只要解释清楚你和王家女的事情,我便能够释怀。”
  “你以为我不过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女郎,满心满眼都是婚嫁之事。我会困在情爱之中,辗转着到底是嫁你更稳妥,还是嫁别家郎君更幸福。”
  “在你心里,男子便该建功立业,女子就该红袖添香。天下大事与我无关,我只需躲在你身后,过你口中的安稳日子。”
  “可是阿兄,我的所求,从来都不是这些。我讨厌你事事欺瞒,我不喜欢自以为是,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保护,而且你也保护不了我。每一次遇到危险,都是我自救的,如果真的等你,我现在早就死在了裴府,声名尽毁……不对,我早就死在辽东了……要不是我自己逃到清河,还托人带了消息给你,你以为你能成功将我带回吗?”
  她说了太多太多话,用了太多太多气力,看着赵缨的情绪慢慢从震惊到气恼再到愧疚,她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脸瘫坐在了地上。
  可惜,眼中却无一滴泪水。
  说出来真好,不必活在可以营造的假象之下,和他猜忌怀疑,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最真实的嘴脸。
  她说过,经历太多,早就面目可憎,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天真烂漫,岁月静好。
  让他知道真相也好,生了疮的地方,就该用利刃剔除腐肉。否则表面掩饰的越好,内部溃烂的越快。这个道,也是慕容桢教给她的。她虽然生恨着那个人,可也会时时念起,他教给自己的东西。
  赵缨的爱,是纵容也是禁锢。慕容桢的爱,是伤害也是成长。
  她不怨他们任何一个,她只怨自己太过弱小,无法完全把握自己的命运。
  大约是被她的离经叛道所惊,赵缨怔怔地坐在几案前,目光落在局势胶着的棋盘之上,许久许久,不发一言,也没有挪动一下。
  他就那样坐着,以为这样便能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以为这样就能接受自己编织的那个幻梦的破灭。
  这么多年,保护她、照顾她已经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可她现在却告诉自己,她觉得这是一种禁锢,是他的自以为是,多此一举。
  气恼也有,但更多的是无奈和迷惘。
  他们便那样僵持着,固守着自己的倔强。过了很久,赵缨才长叹一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此次匈奴南下,南阳王必有动作,你无需做什么,只要提防你身边人便好。殷沣虽为师父旧部,但你万不可信任他。我如此说,可算得坦诚?你不奢望你信我一面之词,但以你之聪慧,只要不被旧情蒙蔽,总能发现端倪。若真想帮我,便不要受人蒙蔽,让我分心担忧你。”
  他说完,拂袖而去,去时似有怒气。
  灵徽明白他为何生气。他既然知道了殷沣的存在,自然也就知道自己欺瞒了他的事情。这样想来,他对自己有所保留,也在情之中。
  原本是她先不坦诚的。
  可她如何坦诚,难道要指着鼻子问他,是否背叛了阿父吗?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殷沣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试探一下便知道了。
  她易受旧情所扰,也是事实,赵缨并没有说错。
  当夜,灵徽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百里外的新野。驻守新野的宁朔将军胡意之乃是阿父旧部,灵徽以印信与他取得联系,并将殷沣安插在他身边,做了随军司马。新野为南阳和襄阳间的重镇,万万不可有失。
  她虽颇多猜忌,但匈奴来犯这样的大事前,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若真因为自己不查,而让战事有失,她万死难赎。
  第70章 七十章、危局 他的人生太过于平顺,遇……
  去往新野的信始终没有回音, 灵徽正疑惑焦虑之时,却听云阁来报,说殷沣亲自登门前来拜见。
  彼时正是午后, 阳光落在庭中的海棠树上, 晒的花瓣都有些葳蕤。灵徽不料他会此时前来,正躺在窗边的睡榻上半梦半醒。
  听到时,猛然坐起, 诧异万分。
  她与殷沣见面, 一直都是避着人的, 毕竟晋阳旧事至今仍不知内情,而且她私下结交阿父旧部, 怎么都不能让人知晓。可是殷沣就这样公然出现在她的府邸,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但当她见到人时,却瞬间明白了。
  因为随殷沣一道前来的人, 确是谢衍。
  灵徽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再见到他, 会是这样的情况下。她更没有想到,谢衍还愿意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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