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此时想起那些往事,陈明艳是真被气得不轻,甚至加上了肢体语言。
  陈明艳继续说:“要不是在法治社会,但凡听见谁嘴里冒出来女人怎么怎么样很难嫁出去这种话,我直接照着他们鼻子就是邦邦两拳。3099年了,怎么还有很多人喜欢给自己裹小脑,他们是把发育不全的小脑当成荣耀么?”
  虞冷被逗得弯弯嘴角,接茬道:“明艳姐,你说得对,可惜我的拳头还不够硬,等我以后慢慢把力气练起来,我给你打下手。”
  陈明艳睨她一眼,失笑:“算了,那样太危险,你就给我当军师,遇见危险站我身后就行,我保护你。”
  零点越来越近,陈明艳其实也想借此转移一下虞冷的注意力,逗她开心,缓解她的焦虑。
  然而虞冷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忽然说:“明艳姐,你真好。”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我保护你”四个字。
  哪怕是欺骗,也没有过。
  从小到大,虞冷就像是一棵摇摇晃晃,从石缝里艰难挤出身体的小草。家庭支离破碎,她和母亲被驱赶出门,流离失所。
  后来,母亲精神病发,虞冷听见过的最多的话就是那些歇斯底里的尖叫与埋怨——“我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你带给我的”“我究竟为什么要带上你这么一个拖油瓶”。
  其实答案很简单,没有任何一份工作愿意接受一位精神状态剧烈波动的精神病人。
  那个被称为“妈妈”的人,还需要年轻的女儿想办法独立赚钱,来负担母女两人的生计问题,以及一个月一缴的高昂医药费。
  幸好虞冷很争气,成绩名列前茅,奖学金的名额里永远会有她的位置。
  不上课的时候,她出去当家教,做兼职,很多家长都喜欢她这种听话乖巧还成绩好的学生,因为她的能力其实不比一些老师差,学费却比专业老师便宜很多。
  可即便如此,母亲还是不满意。
  她心安得地接收着虞冷的转账,享受虞冷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她从始至终,都不爱这个女儿。
  虞冷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到怎样的份儿上才能被人认可,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绳索,围着她的每一寸皮肤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让她喘不过气。
  后来虞冷终于明白,人的成长其实并不需要爱来做支撑。
  因为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还是将自己好好养大了。
  这个曾困扰过虞冷许多年的难题,随着她思想的成熟迎刃而解。她不需要任何一种情感的羁绊与依托,她只应该靠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听见陈明艳说出“我保护你”这四个字的时候,虞冷竟然有些鼻尖发酸,她平时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她甚至差点脱口问道,明艳姐,你说这些是不是在骗我。
  但虞冷一瞬间猛然清醒,将那些话咽了进去。
  她深知,人活在世上,本就应该降低对别人的期待,因为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值得依赖,更值得相信。
  咔哒一声。
  零点终于到来。
  周围的世界瞬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虞冷仿佛进入了一个暗无止境的永夜。
  她抬起脚,茫然地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行走。
  她感到有些恐慌,大声问:“有人吗?”
  “有人吗——”
  “人吗——”
  “吗——”
  看不见的尽头中,清楚地传来她声音的回声。
  虞冷忽然停下脚步,眉头轻蹙,伸手抚上胸口。
  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她的体内孵化。那东西剧烈颤动着,弹跳着,碰撞她的每一处血肉神经,逐渐抽丝剥茧,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
  “噗。”
  虞冷俯下身,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她迟钝地垂下眼睛,抬起手,却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在做噩梦?还是……她真的要死了?
  就在这时,虞冷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嗡嗡声,像是有人正拿着鼓风机对着她的耳朵吹风。
  在这嘈杂的声音里,一种雌雄莫辨的声音隐藏其中,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它混入了高频率的噪音,语速极为缓慢,虞冷甚至能想象到说话的这东西嘴巴正一张一合,只不断重复着两个字。
  虞冷眉头一皱,仔细辨认,它在说什么?
  默……
  什么默?
  滋滋——滋滋滋——默——
  滋滋——日滋滋滋——默——
  虞冷终于听清了,缓慢将这两个字重复出声:“日……默?”
  在她精准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电流音瞬间关闭,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一次,黑暗尽头出现一个光点。
  虞冷下意识朝光点的方向走去,发现立在那的是一扇发光的透明门,那扇生门。
  虞冷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下一秒,她一脚踩空,整个人犹如从高空直直坠落般,陷进了一种极为不适的眩晕和失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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