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电话另一边,中年女人情绪激动,大声质问:“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为什么不去?”
  翁红梅听见这事就烦,随口道:“太忙了,我把这事忘了。”
  “你是不是压根不想结婚?!你还是不想结婚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结婚,我就死给你看!你自己斟酌一下,你到底是要坚持什么所谓的单身主义,还是要我这个妈!”
  翁红梅脑袋嗡嗡转,刚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翁红梅没想到的是,母亲竟然真的做出了这么极端的事。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手都在哆嗦,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买的票,行李都没收拾,紧赶慢赶飞回家,马不停蹄地前往市中心医院。
  母亲刚被抢救回来,意识恢复没多久。一看见翁红梅,眉头竖起,冷冷地丢出三个字:“不孝女。”
  翁红梅一整天没吃饭,又一直赶路,此刻扶着病床的栏杆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她唇色苍白,忍不住问:“我就想知道,我必须结婚吗?”
  “你必须结婚!”
  “可我结了婚不会幸福啊。”
  “结婚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安稳,两人相互扶持有个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你看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幸福吗?”
  翁红梅不再吭声。
  这件事犹如一个导火索,从这天起,翁红梅开始频繁做噩梦。
  每次噩梦几乎都围绕同一个场景,结婚以后。
  在梦里,她被丈夫囚禁在家,彻底失去自由。有时候她还能从门缝里看见一只眼睛,那是她的丈夫在窥视她。
  梦里的丈夫酗酒,每天深更半夜都会不停地砸门。梦里的丈夫家暴,总是一把扯过她的腿,辱骂殴打她。
  而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那样乖顺,一点也没想起来反抗。
  逐渐逐渐,这些噩梦演变得愈发严重。
  她在梦里被强迫着生下了一个孩子,神经衰弱的她被婴儿的啼哭声吵得不得消停,甚至无数次萌生过想把它掐死的念头。
  直到某一天白天,在现实里,在人行道上,翁红梅听见耳边循环不断的啼哭声时。
  她意识到自己正如母亲所说的那样。
  她疯了。
  她逐渐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对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无数个被恐怖眼睛窥视和被婴儿啼哭吵醒的尖锐梦境中,她无数次想自我了结。
  她好痛苦。
  于是一个念头产生了。
  她决定和当初的小满一样,施以最后的报复。
  还有七天就是翁红梅的生日。
  她平静地回了趟家,在饭桌上和父母宣布:“我结婚了。”
  母亲又惊又喜,缠着她问了很多东西,但翁红梅一句都没回。
  母亲有点失望,终于问道:“那他对你好吗?”
  翁红梅忽然咧嘴笑了:“对我?他平时把我关在家里,经常殴打我,就和爸爸平时对你的方式一样。”
  母亲愕然,无话可说。
  还剩六天,翁红梅给母亲打去电话:“他昨晚喝多了,在客厅里打碎了酒瓶,我一脚踩上去,现在脚下一直流血,我该怎么办?”
  还没等母亲回答,翁红梅就把电话挂了。
  还有五天,翁红梅给母亲发消息:“他每天都在我的房门前走来走去,我爸平时喝醉酒也是这样吗?”
  还剩四天,翁红梅又说:“唉,他昨晚回来尿在了我的卧室门口,他总做这样的事。不过,过日子嘛,不都得经历这一遭?”
  直到翁红梅出现在家里,提到自己的孩子总是啼哭不止,朝母亲请教哄孩子睡觉的方法时,母亲脸上忽然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惊恐地说:“你哪来的孩子?!你是真的疯了!”
  翁红梅觉得自己没疯。
  她的胳膊上满是丈夫家暴时留下的伤口,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门缝里那只窥视自己的眼睛。
  每一处,都是丈夫真实存在的痕迹。
  结婚前,他们就总说自己疯了,结婚后,他们还是说自己疯了。
  翁红梅觉得奇怪,她觉得最正常的人就是她自己。
  第七天晚上,翁红梅竟然看见了小满。
  小满还是二十岁时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裙,那样清纯美好。
  小满关心地问她:“小梅花,你的头上怎么全都是血?”
  翁红梅觉得有点想哭:“被我丈夫打的。”
  “小梅花,你的头发怎么留了这么长,还穿着脏脏旧旧的衣服,你不是最爱干净吗?”
  “我的丈夫把我囚禁了起来,他不让我自由活动,我也不想这么邋遢。”
  “小梅花,你的脸色好差。”
  “我的孩子每天晚上都在哭,我根本睡不了一个好觉。”
  小满很疑惑:“小梅花,你的脚怎么是倒着的?”
  翁红梅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脚后跟果然朝前:“可能是因为我家里人总说我越活越倒退吧,所以我现在每次走路都在倒退。”
  小满笑了,问:“你以前不是说自己绝对不结婚吗?”
  翁红梅茫然道:“我……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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